【和夫出门去雪中进行搜查。天气恶劣，度假村与外界的交通中断了。一行人被困在了度假村里。】

“呀！”

“你没事吧？”

“啊——啊，我滑倒了，好痛啊。”

“来，我扶你起来。”

“啊，谢谢。”

“啊哈哈哈，麻子小姐，你跟雪人似的。”

“杉下先生，真是的，你太过分了。”

和夫将麻子小小的身躯从积雪里扶了起来。虽然隔着一层手套，但握着她那柔软的手让和夫的心情极度舒适。趁着一顿忙乱，和夫也顺便帮麻子掸掉了上衣的雪。麻子丝毫没有嫌弃的表情，就这样一直帮她掸雪也是不错的。

这场旅途出人意料地成了一趟愉快的搜索之旅。在星园的命令下，和夫正准备出发，麻子提出要同行。当然，和夫不可能有拒绝的理由。毫不夸张地说，他反而非常欢迎。

“没事了吧？”

“嗯，谢谢。我太不灵活了。”

“才没有的事，这儿本来就很容易滑倒。来，我们走吧。”和夫催促麻子继续前行。

狂风呼啸着拍打在两人的身体上，粗暴得令人胆战。冷空气从侧面和正面毫不留情地席卷而来，仿佛是要剜去他们的足底。脸庞被冷气冻得生疼，好像要结冰一般。

“我们要搜查到哪儿为止呢？”麻子问道。她微微耸了耸肩，为了抵抗猛烈的狂风而向前弯着身子。她头上戴的毛线帽子正好包住了耳朵，颇有一番北国少女的风情。

“总之，我们先去财野说的雪崩处看看吧。”为了不被风声掩盖，和夫大声地回答道。两人现在正沿着山路往下走。这条山路是连接度假村和外界的唯一通路。汽车轧过雪地的痕迹被风吹过后已变成了光溜溜的一片。被风刮到一起的雪堆结实地形成了一座座白色的小山。狂风呼啸、积雪覆盖，没有比这更难走的路了。

“雪崩或许是骗人的话。”

听到和夫这么说，麻子眨着她小小的眼睛，那睫毛长得令人惊叹。

“骗人的话？”

“嗯，你们家的老师也说过吧，财野有可能是凶手。他出于某种目的想阻止我们报警，便编造谎言说有雪崩。”

“这样啊。这我倒没有想过。杉下先生，你很聪明嘛。”

“没有的事。这谁都能想得到。”和夫开心地说。其实，在出门前星园还咬着和夫的耳朵说了悄悄话：财野是凶手的可能性并不能排除，因此要确认雪崩的痕迹。可是，这并没有必要向麻子说明，就算是得到了麻子的赞赏也没什么问题。

“对了，麻子小姐。”和夫一步一步地慎重前行，张开了冻僵的嘴唇，“你跟我一起出来，不会害怕吗？你没想过我或许是凶手吗？”

“杉下先生吗？”麻子没有停下蹒跚的步伐，歪着头说，“要说我从来就没想过这种事，那当然是骗人的。不过，如果你真是杀害岩岸先生的凶手，在这里把我也杀了的话很快就会暴露的。我跟茜老师打过招呼，说是跟杉下先生一起去搜查。”

“啊哈哈，你是有备而来呀。”

“不是的，我只是告诉她我接下来的行动安排罢了。况且，我也不觉得会被你杀掉。毕竟我们才刚认识，互相都不了解。”

“你就不懂了吧。别看我这样，我有可能是那种看到可爱的女人就抑制不住杀人冲动的变态喔。”

“你吗？”麻子扑哧一笑，“真是这样的话，由美和美树子可比我更容易被盯上。而且，你认为岩岸先生看起来也像可爱的女生吗？”

“不，那就另当别论了。有些变态也好下流的大叔这一口哦。”

“没有哪种变态会有这么广泛的狩猎范围吧。”麻子毫无顾虑地呵呵笑出了声。她的态度感觉不到戒备心。虽然无法判断自己的人品是否得到了麻子的信赖，但至少没被当成危险人物，这已经让和夫很宽心了。

“好啦，玩笑就到此为止。麻子小姐，你怎么认为呢，凶手在我们之中吗？”

“怎么说呢？”麻子的神色突然凝重下来，“我不知道。我们之中的某个人是凶手？这就跟小说似的，是真是假我不清楚，总觉得没有现实感，感觉大脑应付不过来了。杉下先生，你怎么想的呢？”

麻子用真挚的目光回看和夫。和夫无法看透这之中是否有假，他也不可能有这么出色的本事来看穿女人的谎言。就算如此，和夫也愿意相信麻子那不安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要是在这附近找到了凶手藏匿的踪迹，那也挺不错的。”

“是啊。”麻子安静地说着。两人又沉默着继续走路。

风愈加猛烈，狠狠地拍打着两人，仿佛要阻断他们的去路。云层又低又厚，右手边还有茂密的树林遮挡，虽是白天，路上也很昏暗。两人摇摇晃晃、步履蹒跚地默默前行。

走了还不到二十分钟，他们便来到了终点。与山峦相应的大弯道前方，道路被截断了。那条狭窄的道路被雪所形成的小山丘完全堵住了。

“太可怕了。”和夫嘟囔着。麻子也叹了口气，抬头仰望右侧的山脊。山峰向下凹陷，形成了“V”字形的峡谷。山头下半部分的地形刚好就像是扎进了山路一样，此处的积雪一下子崩塌到路中。山体表面有很大范围没有草木覆盖，地层裸露出来，使得大量积雪引发了滑坡。

形如小山似的雪块掉落到左侧的悬崖下面。这里确实发生过小规模的雪崩。

“看来是真的啊。这样汽车就没办法通行了。”和夫说道。

“是啊。你看，这里还有财野先生的汽车撞击的痕迹。”麻子指着尽头处的雪墙。车子撞到了雪坡上，留下了雪块崩塌的痕迹。整个车子冲上了雪坡，能够看到轮胎不停地空转时防滑链条所留下的痕迹。再往前面就全是积雪所形成的小山包，没有除雪车是无法前进的。

“另一头是什么情况呀。”

“我去瞧瞧。”

和夫踩在轮胎的痕迹上，尝试着登上雪坡。干瘪的雪坡上没有抓手的地方，在没有支撑的情况下雪坡很容易塌陷，非常难爬。麻子从下面推着和夫，和夫半个身子都快要埋进雪里了。他挣扎着在雪坡上匍匐前进。

“你没事吧？”

“嗯，没关系的。”

“要小心些哦，若是跟雪块一起掉下悬崖可就糟了。太勉强的话……”

“不，没事的，我已经看到另一边了。”

和夫像是在做俯卧撑似的支起上半身，看到了雪坡另一侧的道路。对面没有任何障碍物，山路平缓地向下延伸。突然，和夫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直接越过雪坡，就这样与麻子一起逃走。沿着这条路就能下到山脚下的镇子了。不过仔细一想，和夫也不知道是要逃离什么。他跟麻子一样，不觉得自己会被杀掉。而且，此处距离山脚还很远。在强风和严寒下行走，搞不好的话还会倒在路上。反正再过几个小时就有救援来了，就算现在下去也没什么两样。和夫这么想过后，便说：“雪坡的那头没事。只要能把这座雪坡挪走，汽车就能通行了。”

“可是雪太多了呀。”

“嗯，不过只要有除雪车或是挖掘机开来，这种程度的雪也不算——啊！”

和夫保持着趴在雪上的姿势，抬起头。风夹杂着雪，并不是飞雪一类的雅致情景，而是宛如冰箭的雪块伴随着轰隆的巨响席卷而来。山里的气候变化多端。和夫慌慌张张地从雪坡上滑了下来。

“不好，再在这里待下去就真的会遇险了。”

“我们回去吧。”

雪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猛。碎雪飘落到麻子的白色帽子上，晶莹剔透地闪着光亮。在逐渐变得一片朦胧的白色景致中，两人不停地行走。新下的雪堆积起来，虽不用担心滑倒，但视野越来越差。猛烈的狂风，严寒的冰雪，回程还是上坡路。和夫这次已经没有了非分之想，拉着麻子的手前行。为了防止麻子摔倒，和夫自己的脚下都不太稳了。两人牵着手，互相支撑着维持重心，多多少少会轻松一些。

雪白的世界一望无垠。近处的山路、森林里的树木、远处的山峰均被鹅毛大雪所笼罩，逐渐变得朦胧，一片银装素裹。和夫与麻子吐出的气息也融入鹅毛大雪之中。

走了一会儿，麻子突然说道：“茜老师表扬了你。”

“什么？”和夫回过头，只见麻子那漆黑的眸子正一心一意地凝视着雪路。

“你昨天跟我讲的事，我跟茜老师提了一下。”麻子只是抛出了这些话，“你昨晚说，就算引起了不愉快的麻烦，也要下定决心一辈子跟随社长先生。”

“‘一辈子跟随’也太夸张了。”和夫的嘀咕声似乎并没有传到麻子的耳朵里。

“茜老师说，现在的年轻人一旦有什么不称心如意的地方，立刻就会跳槽，但杉下先生就非常了不起。她还说，这位小哥有着现在少见的男子汉气概。”

和夫还在等着下面的话，可麻子似乎就此打住了。仓皇之中，和夫突然感觉到手套里麻子那纤细的手变得火热起来。他并非因为受到称赞而动摇，而是惊慌于麻子特地将自己的事告诉其他人。跟其他人讲自己的事，至少意味着她对自己并不是不感兴趣。毕竟，对于毫不关心的人所讲的话，一般很快就会忘记的。她或许是为了让自己明白这点，才说出这种话的。和夫虽然觉得有点自作多情，但还是不由得惊慌失措。所以，在回到度假村之前，和夫便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了。

度假村也伫立在一片雪白之中。管理栋与小屋上空，以及正面的山峦前，鹅毛般的雪花正漫天飞舞。

麻子轻轻地将自己的手从和夫的手套中抽走，说：“为保险起见，我们还是顺便绕一圈看看吧。若是有什么痕迹，被这大雪掩盖了可就麻烦了。”没准正是和夫的爱护让麻子有些害羞。

两人在大雪中绕着小屋群的外围步行。右侧的悬崖陡峭地向下延伸，越过一侧的矮山坡能够隐约地看到城镇的影子。远方的街道紧贴在山脚，由于暴风雪的遮蔽，连轮廓都变得模糊了。

“那么远啊。半夜里不可能有人悄悄地上山。”麻子一边用手臂遮挡狂风一边说。看来她并没有放弃凶手是从外部潜进来的猜测。

和夫回答道：“这么陡的悬崖是不可能爬上来的。”

沿着悬崖边缘前进，路的尽头是耸立于正面的山坡。平缓的度假村用地就像突然发生了什么骤变似的，坡度陡然上升而形成了一座山坡。树木丛生，杂草遍地，覆盖着白雪的山坡到处凹凸不平。

“这边也没人能够进来。”

“嗯，并没有这类迹象。”

接着，他们沿着山坡行走。茂密的树木和杂草之间没发现有人藏匿的踪迹。

度假村的左侧也一样，白雪自然地堆砌在原生林下方的地面上，连人走过的痕迹都找不到。隔着树的缝隙能够眺望对面流淌的小河。小河并不宽，河岸净是些尖锐的石头，水流也很湍急。流经露营地旁边的河流——若是夏季，这可是绝佳的选址条件，而寒冬腊月就算了吧。雪花纷纷飘落到冰冷的水面上融化，这情景看着都觉得冷。

“这边也不行。”麻子困惑地说道。

“嗯，没有人会特地藏到河的对岸去吧。”和夫附和道。凶手不可能躲在外面。如此一来，几乎就能肯定杀害岩岸的凶手在他们这群人之中了。

“我们走吧。”

麻子悄然迈开了脚步。和夫追着她，向小屋的方向前进。白雪皑皑的平原上能微微看到稀稀落落的小屋的影子。暴风之下，白雪缭绕之中，有人在岩岸的小屋附近。

麻子惊讶地说：“那是谁啊？”

“那人在岩岸先生的小屋附近干什么啊？”

“好可疑。”

两人开始靠近伫立在雪中的那个人。刚一走近，蹲在那儿的嵯峨岛便抬起了头。他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上面还有积雪。嵯峨岛那猴子似的脸上露出了得意而恶心的笑容：“噢，是你们啊。山下的情况如何？”

“就像财野先生说的那样，下面被雪埋了。”和夫说，“嵯峨岛先生，您在这儿做什么呢？”

“我在采集雪样。”嵯峨岛扭曲着他的嘴唇，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将一根小小的像是试管的东西举到眼前，展示给和夫看。管子里装满了半融化的雪。

“你采这些东西干吗？”

“噢，在UFO的着陆痕迹或是神秘怪圈中常能够检测出自然状态下无法想象的大量放射性物质。我想把样品带回去分析一下。”

嵯峨岛就站在神秘怪圈的痕迹上。神秘的圆形图案被雪所覆盖，已经渐渐模糊了。

麻子小心翼翼地指着嵯峨岛的试管，问：“你经常随身携带这个吗？”

“嗯，我一般都会随身带着简单的检测用具。啊，对了，你们有没有带照相机？我把最重要的照相机给忘了，其他人也没带。我想趁着怪圈没消失，把它拍下来。”嵯峨岛俯视着脚下隐约残留的圆圈说道。和夫与麻子对了对眼神，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嵯峨岛又蹲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新的试管。他已经不再理会两人，专心致志地继续采集雪样。和夫再次与麻子交换了眼神。唉，这位大叔真不让人省心。

离开嵯峨岛后，和夫说：“我们干脆也去调查一下空置的小屋吧，说不定会有人在里面。”

麻子表示赞同：“对，是有可能藏在那儿。”

两人挨个调查无人使用的小屋。左侧大路的里面两栋和右侧大路最里面的一栋是空屋子，可是这三栋都没有最近使用的迹象。屋里连暖炉都没有，跟外面一样寒冷。

关上了第三栋小屋的门，麻子简短地说道：“不行啊。”

看来，凶手从外部入侵的说法已经不能成立了。周围没有其他人靠近的痕迹，路上也没有任何可疑的汽车防滑链痕迹或是脚印。聪明的麻子一定已经得出了这个结论，只是不愿意说出口罢了。

“果然如此。”和夫也仰望着厚厚的云层简短地说道。大雪下个不停，天色已有几分昏暗。

“会不会有人把凶手藏在了自己的屋子里呢？”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不好擅自去搜查。而且，真要把凶手藏起来可就成了事后从犯了啊。”

“也是。”

两人拖着沉重的步伐，沿左侧大路往管理栋方向走去。隐隐约约能看到嵯峨岛还坐在神秘怪圈那里。回到后门进入餐厅，只见美树子孤零零地站在窗边。和夫一边跟麻子一起在暖炉前脱下外套，一边问她：“你在干吗？”

“噢，我在看外面。”美树子微笑着，她的嘴唇涂成了浓浓的珍珠粉色，“都快到傍晚了，接我们的人还会来吗？”

麻子说：“现在时间还很早嘛，也就是我们能不能到达池袋的问题。”

“没事的，我最喜欢等待了。在等人的时候，我会想‘马上会到了吧’，四处张望，翘首以盼，心扑通直跳。”美树子说完，又注视着窗外纷飞的大雪。

麻子将湿漉漉的手套晾在暖炉上烘干时，门的那边传来了叫声。

“哎呀！来人哪！”

是由美的声音，语气非常急切。和夫跟麻子同时飞奔出餐厅，美树子则跟在他们身后。又有什么变故了吗？该不会又有人死了吧？

“不好了！不好了！都成这样了！”由美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

“怎么了？”

三人冲进大厅，只见由美正在窗边的电视前闹腾。

“啊，快看快看，不好了啊。说是在秩父市。”

大厅里有一台电视机。昨晚忙于赏星，今天又是杀人事件引发的骚动，都没有人打开过电视的开关。

荧光闪烁的电视画面上是猛烈的暴风雪下的城镇景色。一名穿着臃肿的年轻男子单手拿着麦克风，正拼命地讲着话。

“如同各位观众所见，交通可以说是完全瘫痪的状……汽车缓缓前进，路上都看不到行人……民居屋顶的瓦片和店家的招牌都被吹飞了，情况十分危……我就这样站着，都快要被吹……据埼玉交通……的秩父观光巴士透露，公交车会暂停运行……”

狂风暴雪之中，男子的身体都倾斜了。

“真的不好了……”麻子捂住了嘴巴，“我去叫大家来。美树子小姐，也拜托你了。”

“啊，好的。”正愣着的美树子跟在麻子的身后跑了出去。

“真是的，这个破电视，画面放得清楚点嘛！”由美心急如焚，粗暴地拨弄着就像蜻蜓的翅膀一样接在电视机上部的天线。不知是空中的信号不好还是室内天线的接收能力低下，画面摇摇晃晃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

“……里是西武铁路的西武秩父站，下午三点二十分左右……输电线路被强风吹断的事故……饭能和西武秩父站之间的……完全处于停止……由于该起事故，电车的运行停止……目前，池袋……饭能之间的通行还暂无障碍……然而，暂不清楚何时能够恢……据西武铁路宣传部的公告称，输电线路的断裂事故现已波及六个……大面积延误……何时恢复还暂……”

错乱的画面上也能看出黄色的列车抛锚了。

“山下可真是不得了了啊。”

和夫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死死地盯着影像。由美气不打一处来，变本加厉地摆弄着天线。

“……羽町的事故现场。倒塌的房屋下压着一名上了年纪的……还没被救出来。目前，当地的消防队和警察正协力进行救……风力太大，无法使用起重……倒塌事故发生已经……两个小时……是否安全……救援人员的焦急情绪越来越……

“……市中心的指挥部……今天的异常天气导致的受灾状况……申请自卫队进行灾害的救……目前，埼玉县境内的受灾范围以秩父市为中心……

“……变电站的变压器遭到雷击，情况非常……该起事故导致的停电已波及三千八百户……目前，秩父市民医院的……所以进行紧急电力供应……”

电视中一直轮播各地的受灾惨状。

“真惨哪。这下子别指望除雪车了，山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回头一看，原来是茜站在和夫的身后。她正隔着和夫的肩膀，睁大双眼盯着电视屏幕。

“这里只受到这种程度的波及还真是个奇迹啊。”茜惊讶地说道。在她身后，其余人都到齐了。

星园抱着胳膊，忧郁地说：“看来是指望不上救援了。”

美树子说：“直升机不会来了吗？”

财野面无表情地说：“在这种强风下直升机是无法飞行的。”

茜郁闷地说：“况且我们被困在这里的消息是否能传到救援指挥部也要打个问号。通信系统一定快瘫痪了吧。”

嵯峨岛把手插进他那干枯的头发里，挠着头说：“现在我们也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下山去了。”

星园回答：“天色已晚，走夜路很危险。”

茜补充道：“而且山下那么混乱，我们下去又能怎么办呢？”

“不要！之前不是说过只用忍耐到傍晚吗？”由美发着火，摇动着天线。

“……的低气压正往此处……来自大陆的冷空气来到……这是典型的冬季气压分布……但在这种时期，如此……相当罕见……异常气象……气象厅也……确实……情况很……”

电视的声音几乎全是刺耳的杂音了。茜从沙发间穿过，说：“这声音令人心烦。”说完，便无精打采地关掉了开关。突然，沉默降临大厅，仿佛压抑着身躯一般。大厅安静得让人觉得皮肤刺痛。

“看来我们只能等到天气转好了。”星园压低嗓音，好像是为了配合这份寂静。

茜敷衍地回应道：“似乎别无他法了。”

财野慎重地说：“水和燃料没有问题，但食物的储备量让人担忧。毕竟只打算住一个晚上的。”

麻子不太自信地说：“我来想想办法，贮藏室里应该还有东西的。”

嵯峨岛心里似乎没有底气：“是要闭门不出吗？”

由美愤然道：“为什么？不是说过傍晚救援会来的吗？我才不要！”她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在所有人都想说出这话的情况下，她的任性显得尤为突出。

“刚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吧，大家都无能为力，只能放弃了。”

茜的口吻很强硬，由美只好闭上了嘴。她都快哭出来了，美树子同样哭丧着脸，紧咬嘴唇。茜噌噌地挠着头发，说：“罢了，放轻松嘛。这将是持久战，就当闭关了。”

和杀人凶手一起吗？这句话谁也没说出口，但沉闷的气氛却如实地诉说着众人都将这份恐惧埋藏在心里的现状。

“总之，我们还是要想得乐观些。”星园用明快的声音鼓舞着大家，“东京有好几个人都知道我们在这里，现在应该慌慌张张地联络埼玉的警察或消防队了。明天说不定天气就会转好，到时候救援就会立刻赶到的。”

“说得没错，放轻松些吧。”和夫勉强地附和着，却完全被无视了。大家都没有反应，受到的打击出乎意料的大。大家都相信只用忍耐一天，到了傍晚救援就会来，所以这也是合乎情理的。实际上连和夫自己都一蹶不振了。

“啊，对了，我的小屋里暖炉的油不多了。”茜说道，“原本里面就没放多少油。本打算只待昨天一天的，所以我也没有提。”

“真是抱歉。”财野似乎想起了自己的职责，深深地鞠躬，“我之前吩咐过让他们全都加满的。油还有，我去给您加吧。”

“啊，不用了，我自己去。你告诉我放哪儿了就行。”

“不，我来吧。”

“都说了不用了。放在哪儿的？”

“噢，就在员工房间前的杂物间里，知道在哪儿吗？”

“没事，我自己去找。”

茜说得很委婉，但还是明确表示出拒绝的意思。直截了当的拒绝似乎让财野有些扫兴。

“这样啊。那您请自便。”

“小麻，来帮下忙。”

茜叫上麻子一起走了。她说不定真的在怀疑财野。

财野感觉像是丢了面子似的，粉饰道：“啊，对了，发电机的油也不够了。杉下君，你能来帮下忙吗？”

“好的。”

“要往发电机里加油，不然半夜停电就头疼了。”

“好。”

和夫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事到如今还这么粗暴地使唤人。

财野打开了大厅前仓库的拉门，从里面拉出来两个大塑料桶。

“这是煤油吗？”

“是汽油。”财野露出冷淡的侧脸，简短地回答着，语气中感受不到一丝亲切。

和夫跟在财野身后，拖着沉重的塑料桶。正门入口旁边有通往地下的楼梯。地下室寒冷阴湿，有一股发霉的气味，感觉像是进入了外国电影中出现的地下墓地一样。跟财野两个人来到这种地方没关系吗？隐隐的不安涌上心头。为了消除恐惧感，和夫一边故意将塑料桶碰撞台阶，一边下楼。洪亮的声音回响着，财野瞪了和夫一眼。

地下是毛坯混凝土，恐怖而阴暗。墙边上是液化气罐，深处是巨大的圆柱形金属筒，像是电热水器。发电机就在它前面。铁管子和汽车引擎似的部件复杂地交错在一起，高度有一人高。发电机正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财野蹲在那儿，用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摆弄着机器下方。突然，他回过头，神情严肃、毫无感情地叫道：“杉下君！”

和夫有些被吓到了：“在——”

“你没有看不起我吧？”

“什么？”和夫不知所云。

“听好了，我从昨天开始就陪着社长，回到公司还会管理三十多个下属。你在上着班，应该也知道，说起山冠公司总部财务科副科长，社会地位可是很高的。这跟被使唤的普通职员不同，无论到哪儿也不会丢人。你明白吗？”

“哦。”

“担任此处的管理员这种工作只有这一次。正因为我深得社长的信任，才能一个人跟着他来。我是绝不能被看扁的，你要是忘记这点的话我会很头疼的。”

“好。”

财野说完想说的话后，又重新回到了工作中。你说你会头疼，我才真的是头疼啊——和夫迷惑不解，只是发着呆。大概是从昨天至今的工作伤害到了他的自尊心吧，也难怪他会突然心生愤懑。和夫并不认为财野的自尊心已经极端到需要将此事特意说出来进行确认的地步，他一定是受到了案件的冲击而无法自制了。无论是财野还是茜，当然也包括嵯峨岛，大家都有些不正常了。和夫拼命告诫自己：不可以丧失平常心，过于神经质是不会有好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