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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我哥哥是被谋杀的”悬崖上的谋杀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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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早上,那辆绿色的宾利停在了安布勒德弗的车站旅馆外面。 弗兰基已经给博比发过了电报,收报人用的是他们商量好的名字,乔治·帕克。电报上说她被要求在亨利·巴辛顿-弗伦奇的死因调查听证会上做证,将会在从伦敦过来的路上顺便造访安布勒德弗。 她期盼着能收到回电,给她指定个见面地点,却什么都没等到,于是便来到了旅馆。 “帕克先生吗,小姐?”旅馆的勤杂工说道,“我记得好像没有这个姓的人入住,不过我会去查一下。” 几分钟以后他回来了。 “是星期三傍晚到这儿的,小姐。他放下行李后就说可能会很晚才回来。他的行李还在这儿,可他一直都没回来取。” 弗兰基突然心下一沉。她紧紧抓住身边的一张桌子撑住自己,那人同情地看着她。 “不舒服吗,小姐?”他问道。 弗兰基摇了摇头。 “没事的,”她勉力说道,“他没留下什么口信吗?” 那人再次离开,回来的时候摇着头。 “有一份发给他的电报。”他说,“仅此而已。” 他好奇地看着她。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小姐?”他问。 弗兰基摇摇头。 此刻她只想赶快脱身,她必须给自己点儿时间,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没事的。”她说罢便坐回宾利车里,驱车离去。 那个男人目送着她离开的同时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他开溜了,没错。”他自言自语道,“让她大失所望,悄悄地把她甩了。她还真是个俊俏的姑娘呢,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他问了一下接待室里那个年轻小姐,不过那个年轻小姐也想不起来了。 “一对有钱人,”勤杂工自作聪明地说道,“本来打算秘密结婚,可是那男的跑了。” 与此同时,弗兰基正驾车朝斯塔弗利的方向开去,她脑中的思绪纷乱繁杂,矛盾重重。 博比为什么没有回到车站旅馆?只可能有两种原因:一是他找到线索了,而这个线索又把他带到了别的什么地方。不然……不然就是哪里出了岔子。车子突然很危险地转了个向,所幸弗兰基及时回过神来,控制住了车子。 她可真是个白痴,在这里凭空想象。博比当然会平安无事的。他找到线索了。就是这样,有线索了。 可是另一个声音在问,他为什么不给她捎一句话,让她安心呢?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就更难了,但总会有解释的。处境艰难、没有时机……博比应该了解她,弗兰基是不会为他感到紧张害怕的。一切正常,肯定是这样。 死因调查听证会就像是一场梦。罗杰到场了,新寡的西尔维娅穿着那身丧服,看上去十分漂亮。她楚楚动人的身影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弗兰基发现自己欣赏她的感觉就像是在剧院里欣赏一场演出。 听证会的进程十分得体,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巴辛顿-弗伦奇一家在当地深得人心,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避免让死者的遗孀和弟弟感到难过和难堪。 弗兰基和罗杰分别做了证,尼科尔森医生也出示了证据——死者的那封诀别信。事情很快便了结了,陪审团给出的裁定是“精神失常的自杀”。 “富有同情心”的裁定,一如斯普拉格先生所述。 两件事情在弗兰基的心里联系在了一起。 两桩精神失常的自杀案。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她知道这是一桩真正的自杀案,因为她当时就在现场。博比的谋杀论则因为站不住脚而不得不被摒弃。尼科尔森医生的不在场证明无懈可击,这一点有死者遗孀本人给他做证。 在其他人纷纷离开,验尸官握着西尔维娅的手说了几句表示同情的话之后,弗兰基和尼科尔森医生依然落在后面。 “我这里有你几封信,弗兰基,亲爱的。”西尔维娅说,“如果我现在抛下你去躺一会儿,你应该不会介意吧?这一切都太可怕了。” 她颤抖着离开了房间,尼科尔森随她一起走了,嘴里还嘟囔着什么跟镇静药有关的话。 弗兰基转向罗杰。 “罗杰,博比失踪了。” “失踪?” “是啊!” “在哪儿?怎么就失踪了呢?” 弗兰基用寥寥数语迅速解释了情况。 “这么说,从那时起就没人再看见过他了?”罗杰说。 “没有了,你怎么想?” “我可不喜欢听到这种消息。” 弗兰基的心往下一沉。 “你不会是觉得——” “哦!也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呢,不过——嘘,尼科尔森来了。” 医生脚步声很轻地走进房间,搓着两只手,脸上挂着微笑。 “一切都进行得很圆满,”他说,“非常圆满,真的。戴维森医生办事周到,为人体贴。有他作为本地的验尸官,咱们真该觉得庆幸。” “我觉得也是。”弗兰基机械地附和道。 “没有他会大不相同的,弗朗西斯小姐。死因调查听证会的组织实施完全在验尸官的掌控之中,他的权限很大,可以随心所欲地让事情变得轻松简单或者困难重重。在这件案子里,一切都进行得完美无缺。” “事实上,也就是一场很不错的舞台演出罢了。”弗兰基的语气很生硬。 尼科尔森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我了解弗朗西斯小姐的感受,”罗杰说,“我也有同感。我哥哥是被谋杀的,尼科尔森医生。” 他此时正站在医生的身后,并不能像弗兰基一样看到医生眼里突然现出的惊愕。 “我说的是实话,”罗杰在尼科尔森正打算答复之际又打断了他,“法律也许并不把这件案子视为谋杀,但它的确是。引诱我哥哥变成瘾君子的罪犯谋杀了他,这跟真的把他杀死了是一样的。” 他挪动了一小步,愤怒的双眼直视着医生的眼睛。 “我要跟这帮人算账的。”他说,听上去像是一种威胁。 尼科尔森医生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在他的逼视下低垂下来。他难过地摇了摇头。 “我同意你的说法,”他说,“关于吸毒,我比你了解得更多,巴辛顿-弗伦奇先生。引诱一个人去吸毒真的是种十恶不赦的罪行。” 一些想法在弗兰基的头脑里盘旋不已,尤其是其中的一个。 “不可能啊,”她对自己说道,“那可就太恐怖了。但他全部的不在场证明都是凭她一句话,可要是这样的话——” 她从思绪中惊醒的时候发现尼科尔森正在跟她说话。 “您是开车来的吧,弗朗西斯小姐?这次没遇上车祸吧?” 弗兰基觉得她实在是恨透了那种微笑。 “没有,”她说,“我认为卷进太多的意外也是件挺遗憾的事情,您不觉得吗?” 她不知道这是她的想象,还是他的眼皮真的动了那么一下。 “这次或许是您的司机开车送您来的?” “我的司机,”弗兰基说,“已经失踪了。” 她直视着尼科尔森。 “真的吗?” “最后有人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前往格兰奇的方向。”弗兰基继续说道。 尼科尔森扬了扬眉毛。 “当真?难道说,我家厨房里有什么能吸引他的东西?”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顽皮,“我简直没法相信。” “不管怎么说,他最后被人看见就是在那儿。”弗兰基说。 “您这话听起来太有戏剧性了,”尼科尔森说,“可能您对本地那些流言蜚语过于关注了。流言蜚语是很不可靠的,我就听到过特别荒诞不经的故事。”他停顿了一下,说话的语气略微有些改变,“我甚至听说,有人看见我太太和您的司机在河边一起说话。”又是一下停顿,“我相信,他是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弗朗西斯小姐。” 弗兰基心想:他是打算自称他太太和我的司机私奔了吗?这就是他的小把戏? 她大声说道: “霍金斯可比一般的司机强多了。” “看起来的确是这样。”尼科尔森说。 他转向了罗杰。 “我必须得走了。相信我,我对您和巴辛顿-弗伦奇太太都抱有深深的同情。” 罗杰和医生一起来到大厅,弗兰基跟在后面。大厅桌子上有两封写给她的信。一封是一份账单。另一封是—— 她的心猛地一跳。 另一封信上是博比的笔迹。 尼科尔森和罗杰此时站在门阶上。 她撕开了信封。 亲爱的弗兰基(博比写道),我终于找到线索了。尽快跟随我到奇平萨默顿来。你最好坐火车过来,不要开车。宾利太引人注目了。火车条件虽然不太好,但肯定能带你过来。你要来一栋叫都铎小屋的房子。我会确切地跟你说明怎么找到它。别问路。(下面是一些详细的路线说明。)你都弄明白了吗?别告诉任何人。(这句话加了重重的下划线。)谁也不能说。 ---你永远的 ---博比 弗兰基激动不已地在掌心里把信揉皱。 如此说来,一切正常。 没有任何可怕的事情降临在博比身上。 他找到线索了。巧合的是,跟她自己找到的是同样的线索。她已经去萨默塞特宫查过约翰·萨维奇的遗嘱了。罗斯·埃米莉·坦普尔顿就是埃德加·坦普尔顿的妻子,住在奇平萨默顿的都铎小屋。这也正好跟圣伦纳德花园十七号房间里那本摊开的《AB C铁路指南》对上了。奇平萨默顿正是那页上的一个站名,凯曼夫妇已经去了奇平萨默顿。 一切都开始明朗起来了,他们正在接近这场追逐的终点。 罗杰·巴辛顿-弗伦奇转身朝她走了过来。 “你的信里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他随口问道。弗兰基一时有些犹豫。博比在要求她不要告诉任何人的时候,应该没把罗杰算在内吧? 紧接着她想起了那重重的下划线,也想起了她刚刚产生的那个恐怖的念头。假如那是真的,罗杰就有可能在全然不知的情况下把他们两个人都出卖了。她不敢向他暗示自己的怀疑…… 于是她拿定了主意。 “没有,”她说,“什么都没有。” 用不了二十四个小时,她就要对自己的决定懊悔不已了。 在接下来的几小时路程中,她不止一次为听从了博比那“不要开车来”的建议追悔莫及。到奇平萨默顿的直线距离并不是很远,中间却要换三次车,每次她都要在乡间小站沉闷乏味地等上好久。对于弗兰基这样急性子的人来说,这种慢吞吞的行进方式是极其难以忍受的,无论她意志多么坚定。 然而,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博比的话里也有几分道理。宾利车的确是太惹眼了。 她用来把车留在梅罗威的理由根本不堪一击,不过一时冲动之下她也想不出什么更高明的说辞。 当弗兰基乘坐的这列从容不迫、体贴入微的火车驶入奇平萨默顿这个小站的时候,天色正渐渐转黑。在弗兰基看来,此时更像是半夜三更,这趟火车似乎在路上闲逛了好久好久。 天空开始飘雨,给人又平添了几分烦恼。 弗兰基把外衣扣到脖子,借着车站的灯光最后看了一眼博比的来信,在脑海中想清了要去的方向,随后便出发了。 她按照指南,很容易就找到了路。弗兰基看见了前面村庄的灯火后便向左转,走上了一条很陡的上坡路。到了小路的顶端,她沿着右手边的岔路继续走,很快就看到了下方村庄的那组小房子以及前方的一片松树林。最终,她来到一扇干干净净的木门前,划着了一根火柴,看到那上面写着都铎小屋。 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弗兰基拨开门栓,进到木门里面。她可以辨认出松树林后面房屋的轮廓。她在树林里找了个落脚点,能够清楚地看见那栋房子。接着,她竭尽所能地模仿了一声猫头鹰的叫声,同时感到心跳加速。过了几分钟,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又学猫头鹰叫了一声。 小屋的门开了,她看见一个穿着司机制服的身影在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是博比!他做了个招呼的手势,接着便退回到屋里,留下门还半开着。 弗兰基从树林里走出来,来到门口。没有一扇窗户里亮着灯。一切都沉浸在漆黑与寂静之中。 弗兰基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进入黑黢黢的大厅里。她停下脚步,费力地看着四周。 “博比?”她低声叫道。 她的鼻子向她发出了警告。她以前在哪儿闻过这种气味——这种浓郁而香甜气味呢? 就在她的脑海中闪现出答案“氯仿”[学名三氯甲烷,无色、有甜味、易挥发的液体,具有麻醉作用,有毒性]的时候,一双强健的手臂从后面抓住了她。她想开口尖叫,一块湿布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嘴。那种甜得发腻的气味充斥了她的鼻腔。 她不顾一切地挣扎着,腰身扭转,双脚乱踢,但还是无济于事。不管怎么抗争,她都觉得自己就要不行了。她听见耳朵里嗡嗡作响,感到透不过气来,然后失去了意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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