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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崩  作者:尼尔·斯蒂芬森

他打开那只手提箱。屏幕仍然亮着,平面操作系统的桌面顶端有一个菜单选项框。他用轨迹球拉下菜单:


帮助信息

准备工作

理性射击

战术提示

保养维修

弹药补给

故障排除

综合事项


“准备工作”标题下的信息很多,比他想知道的多得多,其中包括半个小时的视频资料。视频有些曝光过度,里面的主角是个身材矮壮、面带疤痕的亚洲汉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永远一副对旁人不屑一顾的模样。这家伙伸胳膊伸腿活动着身体,随后拆开“理性”,检查枪筒有没有损伤或尘土。阿弘启动快进模式,略过了这些步骤。

最后,矮壮的亚洲人终于把枪组装完毕。

鱼眼使用“理性”的方法并不正确。这套武器系统配有一只枪架,可以绑在身上,让操作者能用自己的胯骨吸收后坐力,稳定枪身。枪架上装有减震器和微型液压装置,可以抵偿枪体的重量,化解后坐力。只要正确佩戴这种装置,你很容易就能让机枪准确击中目标。如果戴上目镜进入电脑系统,瞄准的目标上还会叠加上一个十字瞄准线,非常方便。

“您要的信息,先生。”图书管理员说。

“你能把这份信息和‘现在的位置’叠加在一起吗?”阿弘问。

“我尽力而为,先生。两者的格式似乎可以兼容。另外还有件事,先生。”

“什么事?”

“这艘航母的设计已经有些年头了,建成之后又被一位私人业主买下——”

“他大概对这艘船做了一些改动。我明白了。”

阿弘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找到了一条宽阔的水道。这条路深入方舟船阵内部,通往中心区。岸边一侧有条像是人行道的小路,用跳板、浮筒、原木、废弃的小船、铝制独木舟和油桶随意拼凑在一起,看上去似乎没有尽头。在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这条路都算得上蹩脚难行,但方舟中的这片地区简直是第五世界,在这里,它完全是超级高速公路。

阿弘驾着小艇行驶在水道中央,速度并不很快,但要是撞上什么东西,小艇仍然可能翻船。那样的话,“理性”会沉入水底,而阿弘和“理性”已经绑在了一起。

转换到怪脸模式后,“企业号”的飞行甲板变得一目了然。甲板边缘处围绕着一座座半球形物体,组成了一圈疏疏落落的警戒线。阿弘的雷达装置识别出这些东西是密集阵反导弹防空炮的雷达天线,每一座半球形穹顶下都伸出了一门多管速射炮。这一切在屏幕上看得清清楚楚。

他放慢速度,让小艇近乎停在水上,然后左右摆动“理性”的枪管,直到十字瞄准线出现在目镜的视野里。那就是瞄准点。他瞄准一座密集阵炮塔,十字线对准,然后扣下扳机,按动了半秒钟。

那座硕大的半球形穹顶变成了一道飞溅着锯齿状碎片的喷泉,它下面的炮管还在原位没动,只是洒上了几片血红色的斑点。阿弘把十字线稍稍放低一点,又打出了五十发连射,这才把多管炮从炮座上掀了下来。随后,那门炮上的弹链开始时断时续地爆炸,阿弘不得不把目光从那里挪开。

他向另一门密集阵炮塔看去,发现那门炮的炮管正指向自己。这可太吓人了。他下意识地猛扣扳机,射出一长串子弹,但显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就在这时,视线突然被近旁的什么东西挡住了,原来是后坐力把他推到了一艘系在水道边的老游艇后面。

蒸汽会暴露他的位置,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于是立即加速离开了那个地方。一秒钟之后,老游艇便被那门密集阵射来的连发炮火轰到了水下。阿弘继续奔逃了几秒钟,这才找到一只浮筒让他能稳住小艇。他将船靠在浮筒上,朝目标射出长长的一串子弹。松开扳机后,他看到“企业号”的边缘处,原来那门密集阵炮塔所在的位置上,此时已被咬下了一个半圆形的缺口。

他再次驶入主水道,向方舟中心逼近。最后,水道在中心区的一艘大船下走到了尽头。这是一艘集装箱货轮,已被改建为高层公寓。一张吊货网挂在这艘货轮与邻船之间充当跳板。这玩意儿大概还有吊桥那样的功能,如果有不受欢迎的人想攀爬,它还能拉起来,阻止对方。如今方舟上最不受欢迎的人大概就是阿弘了,但他们还是为他留下了这张吊货网。

真不错,但眼下他仍打算待在小船上。阿弘顺着集装箱货轮的一侧高速驶过,绕着它的船首转了一个“U”字形的弯。

下一艘船是巨大的油轮,基本上已经腹内空空,船身高高浮在水面之上。阿弘仰头望着两船之间陡峭的钢铁峡谷,没发现能为他提供方便的吊货网。看来船上的人不希望窃贼或是恐怖分子爬到油轮上钻孔偷油。

下一艘就是“企业号”了。

两艘巨无霸——油轮和航空母舰——并排漂在水上。看二者之间的距离,最近处约为十英尺,最远处也只不过五十英尺。大量巨型缆绳将两船连在一起,中间还垫着硕大的气囊,看样子是几艘充气小艇,压瘪了塞进两船之间,以防船身相互擦碰。这些沉重的缆绳不是简简单单缠在两艘巨轮上了事,中间还用不少重锤和滑轮玩了很多花样。阿弘猜测,这是为了预防海上风浪大起,将两船拉开,所以在缆绳部分事先留下了余量。

阿弘驾着自己的充气小艇驶过两船之间。与整片方舟群相比,这条灰色的钢铁隧道显得十分宁静,仿佛与世隔绝。除了他以外,其他人谁也没有理由来这个地方。如此宁静,让他只想坐下来休息片刻。

但只要动脑子想想就能知道,这不太可能。“现在的位置。”他说。

“企业号”船壳的大片灰色钢板立即变成了三维立体的线式结构图,为他显示出钢板里面的所有船内设施。

“企业号”的船身上,沿着吃水线衬着整整一圈厚厚的防鱼雷装甲。从这里打开突破口看来希望不大。再向上一些的地方装甲比较薄,而且里面是人员舱,并非油罐或弹药库。

他选中一间标有“军官室”的舱房,端起“理性”开了火。“企业号”的船壳出乎意料地难啃,“理性”没能在上面径直撕出一道口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射穿了钢板,但费尽力气也只打出一个直径约六英寸的窟窿。后坐力把阿弘一直推到了油轮锈迹斑斑的船身上。

反正不能永远把机枪带在身边,索性尽量瞄准一个地方,扣住扳机不放,直到弹药打光。接下来,他从身上解下“理性”,把整套武器系统扔到船外。机枪一直沉到了水底,一道蒸汽柱标出了它的位置。晚些时候,李先生的大香港会派出一支环保直接行动队来打捞“理性”;然后,他们或许会把阿弘拖到“环境犯罪法庭”受审。但现在,他不在乎这个。

被子弹射穿的洞口边缘参差不齐,距吃水线二十英尺,阿弘试了六七次才用爪钩牢牢地攀住了它。

扭动着身体钻过窟窿时,灼热尖锐的金属撕裂并熔化了连身衣上的合成布料,让他这件衣服不断发出噼噼啪啪、哧啦哧啦的声音。最后,阿弘终于爬进船舱,留下一块块衣料碎片粘在身后的船壳上。裸露出的几处皮肤被烧灼出一度、二度烫伤,可他居然没怎么觉得疼,由此可见他现在是多么紧张。再过一阵子,伤口准会疼得要命。他踩着一块块烧得发红的船壳碎片往前走,熔化的鞋底嗞嗞作响。舱房里烟雾弥漫,但航空母舰总有防火措施吧,没有的话,它就不能称之为航空母舰了,再说这个地方也没有多少可燃物。阿弘径直穿过烟雾朝门口走去。那扇门已被“理性”的火力雕刻成了一块镂空的钢铁桌布,他抬脚将舱门从门框上踢飞,来到一条过道中。在“企业号”的设计图上,这个地方只是简单地标着“走廊”两个字。觉得时机已到,阿弘拔出了他的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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