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八十年代《爱情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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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一次次心碎,我们屹立依旧[《爱情战场》(Love Is a Battlefield):曾获四次格莱美奖的美国摇滚女歌手佩·班娜塔(Pat Benatar)一九八三年的作品。“纵然一次次心碎,我们屹立依旧”为其中歌词。]

萤火虫小巷  作者:克莉丝汀·汉娜

二年级结束时,塔莉心中非常肯定查德·怀利认识她。她修了他的两门课:传播新闻学Ⅰ和Ⅱ。无论他教什么,她一概用心学习;无论他要求什么,她绝对使命必达,全力以赴,全速冲刺。

问题在于,他似乎看不出她的天分。上个礼拜的课程都在练习用读稿机,每次她念完都会立刻抬头看他,但他每次都埋头看笔记,不然就是冷淡地评论几句,语气仿佛向讨厌的邻居解释食谱,接着便叫下一个人。

日复一日,周复一周,一堂课又一堂课,塔莉等着他赞美她显著的天赋,等着他说你随时可以进KVTS。现在已经是五月的第一周了,再过六个星期大二就要结束了,她依然在等。

过去两年发生了许多变化。她将头发剪到及肩长度,也剪了刘海,她的时尚偶像由性感女星法拉·佛西变成新闻记者杰西卡·塞维奇。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流行风格简直是为塔莉而创:蓬松发型、明亮彩妆、亮面布料,外加超大垫肩。她不穿粉彩浅色,对姐妹会风格不屑一顾。最近她走进任何地方都会引起所有人的注目。

当然,查德·怀利例外。

这次塔莉确信他也会注意到她。上个星期,她终于凑齐了学分,可以向KVTS申请暑期实习,这是一家地方公共电视台,坐落于华盛顿大学校园内。她一大早六点起床,只为了抢到登记表前面的位置。拿到试镜稿之后,她立刻回家练习了无数次,尝试了十几种才终于找到完美契合这则报道的语调。昨天的试镜她表现得非常出色,她很有信心。现在终于到了公布结果的时候,她即将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职位。

“我的打扮还可以吗?”

凯蒂忙着看《荆棘鸟》,连头都没抬:“美呆了。”

塔莉感觉一阵恼火,最近她越来越常有这种感觉。有时候光是看着凯蒂,她的血压就开始狂飙,得用尽力气才能忍住不尖叫。

爱情是最大的问题。一年级时,凯蒂都在迷恋发型老土的布兰特,终于开始交往之后幻想随即破灭,两人很快就分手了,但凯蒂似乎不放在心上。二年级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和泰德交往,至少他好像爱她,后来又换成艾瑞克,这个则可以肯定不爱她。凯蒂参加了一场又一场兄弟会举办的舞会,总是和一些蠢货交往,虽然她并非认真爱他们,而且绝对没有和他们上床,但她老爱聊他们的事。最近她一开口总会说起某个男生的名字,更可恶的是她从不提及她们的新闻大业,而且似乎更喜欢跑去别的科系选修。每当姐妹会有学姐订婚,她便兴冲冲地和一堆人去参观戒指,一脸晕陶陶的蠢样。

老实说,塔莉受够了。她写了一大堆文章投稿,但报社从不采用;她整天在校园电视台附近晃荡,却没有人肯花一点时间见她。她受了这么多挫折打击,最需要好朋友的时候,凯蒂却只会聊她最近的约会。

“你根本没看。”

“我不用看也知道。”

“你不懂这件事对我有多重要。”

凯蒂终于抬起头:“你练习那则报道两个星期了,就连我半夜起床上厕所都会听见你在练习。相信我,我知道你有多疯狂。”

“那你怎么不当一回事?”

“我没有不当一回事。我知道你一定能当上主播,所以不担心。”

塔莉笑嘻嘻地说:“真的吗?”

“当然,你厉害得吓死人,你将成为第一个上电视的三年级学生。”

“怀利教授这次非得承认我很棒不可。”塔莉拎起背包往肩上一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不行,我和乔希约好一起去图书馆。”

“虽然他每次安排的活动都很无聊,但这次真的差劲透了。”塔莉由五斗柜上拿起太阳眼镜,走出门。

五月中旬,校园沐浴在淡淡的阳光下,所有植物都盛绽花朵,草坪茂盛青翠,感觉有如整齐铺在水泥步道间的绿色丝绒。她迈着自信的步伐穿过校园,走进KVTS所在的大楼,而后稍微停下,整理好喷过发胶的发型,才走进以实用为主的安静走廊。左手边的布告栏上钉了厚厚一层传单,招募室友,限抽大麻者——这个告示最先吸引她的注意,她发现下面的电话都被撕光了,旁边那张则惨兮兮完全没人动,它的内容是:招募室友,重生派基督徒优先。

二一四号室没开门,由门缝也看不到一丝光,门边的布告栏上钉着一张纸。

暑期实习职位暨部门表

新闻主播………………………………………………史蒂夫·兰迪斯

气象……………………………………………………珍恩·透纳

营销与公关……………………………………………葛瑞芊·劳伯

体育……………………………………………………丹恩·布鲁托

下午时段节目企划……………………………………艾琳·赫顿

资料研究/查核………………………………………塔莉·哈特

塔莉先感觉到失望,接着是愤怒,她气呼呼地打开门溜进幽暗的剧场,在这里她可以放心发泄,没有人会看到。她抱怨道:“浑蛋烂人查德·怀利,有眼不识泰山,就算抓着你的迷你小鸡鸡用力拽——”

“你说的人应该是我吧?”

听到他的声音让她吓了一大跳。

他站在距离不到六米的暗处,深色头发比平时更邋遢,乱卷翘着披散在肩头。

他走过来,手指抚过右手边的椅背:“想知道为什么你没有得到晚间新闻的实习机会?只要你开口问,我一定会告诉你。”

“我不在乎为什么。”

“真的?”他看着她许久,没有半点笑容,然后转身沿着走道登上舞台。

她只有两个选择:保住面子或失掉前途。她下定决心追过去时,他已经到了后台。

“好啦……”这句话仿佛卡在她的喉咙里,“为什么?”

他朝她走来,她第一次留意到他脸上的细纹、双颊上的皱褶。头顶洒落的昏暗灯光使缺陷更加突出,他皮肤上的每个洞与斑都清晰可见。“每次你来上课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你精心挑选过衣服,而且花了很多时间在发型和化妆上。”

他看着她,真正看见她。她也可以看清他,看透落魄凌乱的打扮,看见曾经让他俊美迷人的骨架,但真正掳获她的却是他的眼睛,那双棕眸莹亮而忧伤,打动了她内在的空虚:“对,那又怎样?”

“你知道自己很美。”他说。

没有结巴,没有猴急,他冷淡而沉稳。她见过很多男生,在兄弟会派对上、校园里,还有在酒馆打桌球的,他们大多带着五分醉意,等不及想上下其手,但他不一样。

“我也很有才华。”

“或许有一天会成真。”

他的语气让她怒火中烧。她绞尽脑汁想以犀利的方式顶回去,这时他来到她面前,她只来得及困惑地说:“你想做——”紧接着就被他吻了。

他的嘴唇温和而坚定,接触的瞬间,她感觉有种美好温柔的东西在内心绽放,她没来由地哭了。他一定尝到了她的眼泪,因为他后退蹙眉问:“塔莉·哈特,你是女人还是女孩?”

她懂他的意思。虽然她极力掩饰青涩,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品尝到了。“女人。”她回答,只有一点点颤抖。光是一个吻她就明白了,无论世上有多少关于性爱的知识,她在树林中惨遭强暴的经验完全不足以当作参考。虽然她并非处女,却比处女更糟,她只是个收纳痛苦与可怕记忆的容器,因为他,她第一次想要更多。

当年她对帕特也有同样的感觉。

不,这次不一样。当年那个女孩因为寂寞而不顾一切,只要有人愿意爱她,再黑的树林她也肯去,但现在的她不一样了。

他再次亲吻她,低喃道:“很好。”这次的吻持续了很久,越来越深入,感觉仿佛扯出了内心的某种东西,让她因需求而感到痛苦。他开始贴着她挺动,在她腿间燃起烈火,这时她完全忘记了恐惧。

“还想要更多?”他低语。

“嗯。”

他一把将她横抱起,带往后面墙边的阴暗处,那里有张破旧的沙发。他将她放在凹凸不平的粗糙椅垫上,缓慢温柔地除去她的衣裳。她仿佛身在遥远的地方,隐约察觉胸罩被解开、内裤被脱去。他的吻持续不断,煽动她体内的火焰。

两个人都一丝不挂之后,他俯身来到沙发上,将她拥入怀中。弹簧被他们压凹,偷偷刺痛他们作为报复。

“没有人对你慢慢来,对吧,塔莉?”

他的眼眸映出她的欲望,第一次她在男人怀中不感到害怕。

“你打算这么做吗?慢慢来?”

他把她脸上的湿头发拨开:“塔莉,我要教导你,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塔莉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找到凯蒂。一开始她先去姐妹会的地下读书室,接着又去电视间与卧房转了一圈,她甚至去大寝室看过,这个晴朗的五月下午,那里当然没半个人。她找过大学部图书馆里凯蒂最喜欢的研究室,接着又去了研究所阅览室,那里有几个嬉皮打扮的学长,她光是从书架间走过就被他们嘘。她正准备放弃时,忽然想起“小楼”。

当然喽,她怎么没有早点想到?

她跑过广阔的校园,来到她们称为小楼的那栋尖顶两层楼房屋。每个学期有十六个好运的高年级学生可以搬离姐妹会所,住进这栋房子。这里是派对中心,没有舍监,没有门禁,毕业离开姐妹会之前,这里是最接近真实世界的地方。

她打开前门,喊着凯蒂的名字,另一个房间里有人回答:“她好像在屋顶。”

塔莉从冰箱拿了两罐健怡可乐上楼。后面一间卧房的窗户开着,她探出头望着车棚屋顶。

凯蒂一个人在那里,穿着布料极少的白色编织比基尼,躺在一条沙滩巾上看平装小说。

塔莉爬出窗外,走到车棚屋顶上,她们将这里称为黑沙滩。“嘿。”她递给凯蒂一罐可乐,“我猜猜,你在看罗曼史。”

凯蒂歪着头,在阳光下眯起眼睛微笑:“丹尼尔·斯蒂尔的《誓言》,真的很感人。”

“你想听真正的浪漫故事吗?”

“你哪儿懂浪漫?上大学之后你连一次约会都没去过。”

“不一定要约会才能上床。”

“一般人都会先约会。”

“我不是一般人,你应该很清楚。”

“少来了,”凯蒂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和人上床了?”

塔莉从旁边拿起一条毛巾,伸展着身体躺下。她努力忍住笑容,仰望着蓝天说:“正确说来,是连续三次。”

“你不是去看暑期实习……”凯蒂惊呼一声坐起身,“不会吧!”

“你八成想说学生不可以和教授发生关系,我认为那只是建议、劝导,不过,你还是不能说出去哦。”

“你和查德·怀利发生关系了。”

听到这句话,塔莉发出梦幻般的叹息:“真的很酷,凯蒂,不骗你。”

“哇!你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痛吗?你害怕吗?”

“我很怕,”塔莉轻声说,“一开始我一直想到……你知道……和帕特那次,我以为我会吐或逃跑,可是他吻了我。”

“然后呢?”

“然后……我好像融化了。我根本没察觉,衣服就已经被脱光了。”

“痛吗?”

“嗯,可是不像之前那样。”塔莉感到很意外,提及被强暴的经历忽然变得好容易,她第一次觉得那只是一段遥远的往事,只是少年时发生的一件烂事。查德的温柔让她明白性爱不一定会痛,还可以很美好。“过了一会儿,感觉变得非常不可思议,现在我明白《时尚》上那些文章在说什么了。”

“他有没有说爱你?”

塔莉大笑,但内心深处却不觉得那么好笑:“没有。”

“唉,幸好。”

“为什么?我不配让人爱?天主教乖乖女也会说这种话?”

“他是你的教授,塔莉。”

“噢,原来是因为这个,我不在乎这种事情。”她看着好友,“我还以为你会把罗曼史情节套在我头上,嚷嚷着童话故事成真了。”

“我要见他。”凯蒂坚定地说。

“总不能来个四人约会吧?”

“那我只好当电灯泡了。嘿,餐厅说不定会给他敬老优惠哦。”

塔莉大笑。

“或许我很多事,但我想知道更多细节,也想知道所有经过,我可以抄笔记吗?”

凯蒂下了公交车,站在人行道上,低头看着手中的地址。

是这里没错。

四周行人熙来攘往,好几个人经过时撞到她。她挺起背走向门口,这次的会面没什么好担心的,之前她烦恼了整整一个月,而且不断唠叨,花了好大的工夫,但塔莉始终不答应。

最后凯蒂使出了撒手锏,说出了那句咒语:“你不信任我吗?”接下来就只剩该约何时的问题了。

于是乎,在这个温暖的傍晚,凯蒂朝一栋看似酒馆的建筑走去,决心拯救好友,以免她犯下一生最大的错。

和教授上床。

真是的,这怎么可能有好结果?

那家店的名字叫“布鲁克林的最后出口”,一进门,凯蒂便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从未见识过的世界。首先,这家店很大,差不多有七十五张桌子,靠墙边那些是大理石桌,其他则是原木桌,舞台区与立式钢琴似乎是整家店的焦点。钢琴旁的墙上贴着一张褪色卷边的海报,上面印的诗句引自《性灵的渴求》[《性灵的渴求》(Desiderata):据传为美国诗人及律师麦克斯·埃尔曼(Max Ehrmann)于一九二七年所作的散文诗,大意是看重自己、善待自己,远离诱惑和伤害你的人,用自己的步调努力追求幸福。],那段文字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怡然行走于喧嚣繁忙中,莫忘寂静中或有之平和。

这里没有半点平和或寂静,连让人呼吸的空气也付之阙如。

空气中悬浮着蓝灰色烟雾,凝聚在挑高的天花板下。几乎每个人都在抽烟,随处可见香烟的火光,夹在手指间随说话的手势摆动。一开始她完全看不到空桌子,每个位子都坐满了人,有的人在下棋、算塔罗牌、辩论政治,还有好几个人围坐在麦克风旁弹吉他。

她越过一张张桌子走向后面的角落,那里有扇开着的门,走过去还有另一个区域,摆满了野餐桌,同样挤满抽烟和聊天的客人。

塔莉坐在很后面的一张桌边,藏在阴暗的角落,一看到凯蒂,她便站起来挥手。

凯蒂小心闪过一个抽丁香烟的女人,又侧身绕过一根柱子。

这时她看到了他。

查德·怀利。

他本人与她预期的完全不同。他懒洋洋地坐着,一条腿伸直,即使烟雾弥漫,她依然能看出他有多么俊美。他一点也不显老,或许有些疲惫,不过是看尽世间沧桑的那种味道,有如年华老去的神枪手或摇滚巨星。他慢慢展开笑容,眼角随之皱起,她在那双眼眸中看到令她意外的了然,她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他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以好友的身份拯救无知少女,以免她跟错对象而抱憾终生。

“你是查德吧?”她说。

“你是凯蒂。”

听到他称呼她的小名,她不由得心中一揪,这让她被迫想起查德和塔莉的关系。

“坐吧,”塔莉说,“我去叫服务生。”她随即站起来离开他们,凯蒂完全来不及制止。

凯蒂看着查德,他也同样在打量她,脸上的笑容仿佛看穿了什么秘密。“这个地方很有意思。”她没话找话说。

“这里就像酒馆,只是没卖啤酒。”他说,“这是一个可以改变自己的地方。”

“我认为改变应该由内在发生。”

“有时候,但有时候也会从外在强加于人。”

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眸光一黯,闪过一种莫名的情绪,她忽然想起他的故事,他所失去的光明前程。

“假使学校发现你和塔莉的关系,你会被开除,对吧?”

他将腿收回,稍微坐正一些:“原来你打算来这招,很好,我喜欢直来直去。没错,我连这份工作也会保不住。”

“你是对危险上瘾的那种人吗?”

“不是。”

“你以前和学生发生过关系吗?”

他大笑:“怎么可能?”

“那么,为什么?”

他左右张望找到塔莉,她在拥挤的咖啡吧台前努力想点菜。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你这么问就不应该了。为什么她是你最要好的朋友?”

“因为她很特别。”

“这就对了。”

“可是她的前途怎么办?万一你们两个在一起的事情传出去,她就完蛋了,别人会说她的文凭是睡来的。”

“你想得很周到,凯蒂,你应该多替她打算,她非常需要。我们的塔莉,她……很脆弱。”

凯蒂心里很不舒服,但不确定是因为他说塔莉脆弱,还是因为他说我们的塔莉。

“她就像蒸汽压路机,我会叫她‘热带风暴塔莉’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只是外表,只是装出来的。”

凯蒂往后靠,有些诧异:“你真的关心她?”

“或许这样更不好。你打算怎么跟她说?”

“说什么?”

“你来这里是为了设法说服她不要再和我见面,对吧?你绝对可以说我年纪太大,师生关系也是个很有力的论点,顺便告诉你,我也有饮酒过量的问题。”

“你要我跟她说这些?”

他看着她:“不,我不希望你说。”

他们身后,一个穿着破烂长裤、头发蓬乱的年轻人走向麦克风,他介绍自己叫肯尼·高理克[肯尼·高理克(Kenny Gorelick):全球知名萨克斯风演奏家、作曲家,以艺名肯尼·吉(Kenny G)闻名。],然后开始演奏萨克斯风,他的乐风极度浪漫并带着爵士情调,一时间全场安静。凯蒂感觉她随音乐飞起,来到另一片天地,然后大家渐渐恢复交谈,音乐变成背景,她看着查德,他正专注地端详她。她知道这次谈话对他有多重要,也知道塔莉对他有多重要,这下情势全然改观,她的立场骤变,开始担心他会被塔莉毁了,老实说,这个人似乎没有力气承受另一次打击。她还来不及回答他话中隐藏的问题,塔莉回来了,拖着一个紫色头发的服务生。

她皱着眉头,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怎样?你们两个变成朋友了吗?”

查德先抬起视线:“我们是朋友。”

“好极了。”塔莉坐在他腿上,“你们想吃苹果派吗?”

查德送她们到距离姐妹会所两条街的地方,这条黑漆漆的路两旁都是老旧供膳宿舍,住在这里的学生对姐妹会成员完全不感兴趣。

“很高兴认识你。”凯蒂下车,站在路边,等候塔莉和他亲热完毕。

终于,塔莉下车了,查德的黑色福特野马跑车离去,她挥手道别。

“你觉得呢?”她忽然问凯蒂,“他很帅吧?”

凯蒂点头:“的确。”

“而且很酷,对吧?”

“毫无疑问。”她迈步往前走,但塔莉抓住她的袖子将她转回来。

“你喜欢他吗?”

“当然喜欢。他很有幽默感。”

“可是?”

凯蒂咬着下唇拖延时间。她不想伤塔莉的感情也不想惹她发火,但在这种时候说谎还算朋友吗?老实说,她确实喜欢查德,她相信查德真心关怀塔莉,但她不看好这段感情,见过他之后,这样的预感更强了。

“别这样,凯蒂,你吓到我了。”

“塔莉,我原本不打算说,但既然你硬要我说……我不认为你该继续和他交往。”想法一旦说出口,便有如冲破水坝般停不下来,“他已经三十一岁了,有前妻和一个从未谋面的四岁女儿。你们不能公开恋情,否则他会被开除,这算什么爱情?你会错过大学生活。”

塔莉后退一步:“错过大学生活?你是说打扮成大溪地土著去跳舞?还是猛灌啤酒?或者像你一样,找些书呆子约会——那些家伙只比石头聪明一点。”

“这样吧,我们各自保留看法……”

“你觉得我和他在一起别有用心,对吧?为了什么?更好的成绩?电视台的工作?”

“不是吗?一点点也没有?”话一出口,凯蒂立刻后悔了,“对不起,”她伸手抓住好友,“我不是那个意思。”

塔莉甩开她:“你当然是那个意思。拥有幸福家庭、优等成绩的完美小姐,既然我是为事业出卖肉体的荡妇,真不懂你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

“等一下!”凯蒂大喊,但塔莉已经跑走了,黑暗街道上看不见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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