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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火虫小巷  作者:克莉丝汀·汉娜

一九八五年即将结束时,塔莉得到一次大好机会。她获派前往灯塔山[一九八五年十一月二十四日,位于西雅图市灯塔山的柯曼高中(Colman)废校,此校是该地区第一个收黑人学生的高中,因此别具意义。废校后,一群小区运动人士为推动将该校改建为西北部非裔美国人博物馆而将其占领,行动持续到一九九三年方才落幕,成为美国民运史上最长的占领活动。]进行现场直播报道,她很意外自己竟然紧张得手指发抖、声音沙哑,但是结束后她觉得自己天下无敌。

她的表现极为出色,甚至可以说令人惊奇。

她端坐在车子的前座,因为亢奋而微微跃动。这辆车特别改装过,以符合现场直播的设备需求,她闭起双眼重温每一刻:她挤到人群前面发问,结尾的镜头更是毫无瑕疵,她站在被灯光照亮的河岸前,红黄色的警车灯照亮傍晚的天空。结束之后,他们花了很长的时间将器材装上车,回公司的车程也很长,但她不在乎。她不希望这个夜晚太早结束,她还带着耳机、电池盒、无线麦克风和对讲机,这些东西是荣耀的勋章。

“在那家便利商店停一下,我口渴了。”强尼在后座说,“马特,趁现在下去拍几个远景镜头。塔莉,轮到你去跑腿了。”

马特将车开进停车场:“酷。”

车停好之后,塔莉收了钱,下车往灯火通明的便利商店走去。

她的耳机里响起强尼的声音:“我不要那种新可乐哦。”

她从腰带上拿起对讲机,启动之后说:“你说了几百次,我又不是白痴。”

进入店面,她找了一下冷饮柜在哪里,看到之后由药品那一排走过去。

“嘿,快看,”她对着对讲机说,“这里有卖预防老人健忘的营养品,你需要吗,强尼?”

“贫嘴。”他在耳机里说。

她笑着握住饮料柜的门把手,忽然发现玻璃上有道阴影晃过,她转过头,看到一个戴着灰色滑雪面罩的男人拿枪指着店员。

“噢,上帝啊。”

“你在叫我吗?”强尼说,“你终于明白——”

她慌乱地将对讲机的音量调到最小才关掉,以免被抢匪听到。她将对讲机挂回腰带上用外套遮住,同时藏好电池盒。

收银台前的抢匪转头看她。

“你!趴在地上。”蒙面男子对天花板开枪警告。

“塔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耳机里传来强尼的声音。

塔莉急忙拉扯耳机线,尽可能藏在外套下,接着将对讲机的输出音量转到最大,希望强尼能听到背景的声音。她按下通话钮,以她敢发出的最大音量说:“有人抢劫。”

透过耳机,她听见强尼说:“要命了。马特,快报警,然后开始拍摄。塔莉,保持冷静,趴在地上别乱动。我们可以进行现场直播,启动你的麦克风,我来联络台里,现在正好是新闻时段。史丹,你有没有听见?”

几秒后,强尼说:“好,塔莉,我们将透过迈可进行报道,现在他正在播报十点新闻。你的声音会实时传送出去,你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是他能听见你说话。”

塔莉启动麦克风低声说:“我不晓得,强尼,要怎么——”

“塔莉,你的麦克风在线,”他急切地说,“现在是实况转播,快。”

蒙面抢匪一定是听到了声音,他突然转身用枪指着她:“妈的,我叫你趴好。”

接下来她只听到一句:“我受够了这些狗屁。”然后他就开枪了。

瞬间爆出巨响,塔莉还来不及尖叫,子弹已经射中她的肩膀,冲击力让她倒在地上。她撞上身边的货架,隐约察觉五颜六色的盒子被压扁,四散落在周围,她的头重重撞上合成地板。

她躺在地上喘气,望着天花板上蛇一般扭动的日光灯管。

“塔莉?”

是强尼,在她的耳朵里。她以缓慢的动作轻轻翻身,肩膀一阵抽痛,但她咬牙继续动作。她保持趴伏,手脚并用地爬向走道尽头,拆开一盒卫生棉取出一片压住伤口,一按她就痛得要命兼头晕眼花。

“塔莉?怎么回事?快说话。你还好吗?”

“我在,”她说,“只是忙着……处理伤口,应该没有大碍。”

“感谢老天,”强尼说,“要关掉麦克风吗?”

“休想。”

“好。记住,你正在现场直播,不要忘记说话。他们听不见我的声音,但是可以听见你的。丫头,这是你一炮而红的好机会,我就在这里协助你。可以描述一下现在的状况吗?”

她蹲起身,痛得整张脸一揪,接着慢慢往前移动,抬头试着进行评估:“几分钟前,一名蒙面男子闯入这家位于灯塔山的便利商店,持枪要求店员交出现金。他先是对空鸣枪示威,后来又对我开枪。”她在不惊扰抢劫犯的程度下尽可能提高音量。

她听见声响,好像是哭声,她保持蹲低姿势接近墙角,发现一个小男孩缩成一团靠在色彩缤纷的糖果架旁。

“嗨。”她伸出一只手,他急忙握住,他抓得很紧,她抽不回手,“你叫什么名字?”

“凯柏,我和爷爷一起来的。你有没有看到那个人开枪?”

“有。你爷爷应该平安无事,我去找他,你在这里躲好。凯柏,你姓什么?今年几岁?”

“林雷特,到七月就满七岁了。”

“很好,凯柏·林雷特,保持蹲低,不要出声。不可以再哭喽,好不好?勇敢一点。”

“我尽量。”

她低头对着麦克风低声说话,她不晓得电视台是否能全部听到,但只能继续说下去:“我在糖果架旁边发现一个七岁大的男童,他的名字是凯柏,他和爷爷一起来,我正在找他爷爷。我听见抢匪在柜台那边恐吓店员,告诉警方,歹徒只有一人。”她转向角落。

她看到一个老人盘腿坐在地上,抱着一盒狗饲料。“你是凯柏的爷爷吗?”她低声问。

“他没事吧?”

“他很好,只是受了惊吓,现在在糖果架旁边。你看到了什么?”

“我从窗户看到抢匪开着一辆蓝色车子过来。”他看看她的肩膀,“你应该——”

“我要靠近一点。”她用力压住伤口上的卫生棉,忍着痛等眩晕过去,这次放开时手上有血,她不予理会,虽然听不见主播的声音,但她继续对他说话,“迈可,显然这名抢匪是独自开着蓝色车辆来到这里,车子停在一扇窗户外面。我很高兴告诉大家,凯柏的爷爷活着而且没有受伤。现在我正往柜台前进,我听见抢匪大吼说应该不止这点钱,店员说他没办法开保险箱。我看到外面有闪光,应该是警方抵达了,他们用探照灯照亮店铺,要求抢匪举起双手走出去。”她快步跑过一块没有掩蔽的地方,随后躲在玛丽·卢·雷顿[玛丽·卢·雷顿(Mary Lou Retton):美国竞技体操选手,一九八四年在洛杉矶奥运会赢得女子体操全能金牌,之后成为喜瑞尔营养谷品代言人。]吃麦片的人形立牌下。“迈可,告诉警方,犯人脱下面罩了,他是金发,蛇形刺青绕过整个脖子。抢匪非常惊慌,大声骂着脏话挥舞枪支,我认为——”

又一声枪响,玻璃碎裂,几秒后,霹雳小组由窗口冲进来。

“塔莉!”强尼大声呼唤她。

“我没事。”她缓缓站起来,一动就觉得剧痛难耐、头晕目眩。她由破掉的窗户看到转播车,马特站在那儿拍摄所有经过,但她没看到强尼。“西雅图霹雳小组击破玻璃窗进来,抢匪已经被制伏在地上了。我尽可能靠近,看看能不能进行访问。”

她由立牌后面走出来,慢动作前进,接近麦片货架时,她瞬间冒出一个念头:穆勒齐家星期六的早餐,穆勒齐伯母会让她吃卡通玉米片,不过只限周末。

这是她最后一道清晰的思绪,接着就昏倒了。

去医院的车程非常漫长,好像永远到不了。城市车阵走走停停,凯蒂坐在臭气熏人的出租车里,一路祈祷塔莉平安无事。车子终于停在医院前,时间已经超过十一点了,她付了车费,随即冲进灯火通明的大厅。

强尼和马特在里面,神色憔悴,瘫坐在很不舒服的塑料椅上。一看到她进去,强尼立刻站起来。

她跑过去:“我看到新闻了。怎么回事?”

“抢匪开枪击中她的肩膀,但她继续报道。穆勒齐,你真该看看她那时候的模样,非常出色,毫无畏惧。”

他的语气与眼神里满是爱慕,换作其他时候,那毫不掩饰的与有荣焉或许会让凯蒂伤心,但此刻她却火冒三丈。“所以你才那么爱她,是吗?因为她拥有你所欠缺的胆识。你让她去冒险、害她受枪击,再来赞赏她的热情。”她的声音颤抖,最后那个词尾音拉得长长的,有如包裹剧毒的太妃糖,“去你的英雄事迹!我关心的不是新闻,而是她的命。你有没有去问过她的状况?”

她的暴怒让他一脸错愕。

“她在动手术,她——”

“凯蒂!”

她听见查德叫唤她的名字,转身看到他跑进大厅,他们抱在一起,如同风和雨一般自然地互相依靠。

“她还好吗?”他在她耳边低语,他的声音流露出脆弱,就像她一样。

她退开:“在动手术,我只知道这么多。不过她不会有事的,子弹无法抵挡风暴。”

“虽然她老爱逞强,但其实没那么坚强,你我都知道,不是吗,凯蒂?”

她咽了一下口水,点点头。在别扭的沉默中他们并肩站着,对塔莉的关怀像一条无形的绳索将他们绑在一起。她从他的眼神中清清楚楚地看出,他真的爱塔莉,而且他非常害怕。

“我去打电话通知我爸妈,他们应该也想过来。”

她等着他响应,但他只是呆站在原处,眼神迷茫,双手握拳放在身侧,有如随时准备拔枪的西部枪手。她疲惫地笑了笑,转身走开,经过强尼身边时,她忍不住说:“现实中的人会像那样互相扶持渡过难关。”

她来到一排公用电话前,投进四枚两角五分的硬币,拨打家里的号码。爸爸接起电话,她说明状况之后挂断,深深庆幸接电话的人不是妈妈,因为听见妈妈的声音她会崩溃。

她转过身,强尼在旁边等候:“对不起。”

“你的确该道歉。”

“凯蒂,要做这一行就得学会将内心分隔,以报道为最优先,这是职业伤害。”

“对你和塔莉这样的人而言,报道永远最重要。”她扔下他独自站在那里,自己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再次祷告。

不久之后,她感觉他来到身边,但一直没开口,于是她抬起头。

他没有动,甚至没有眨眼,但她看得出他非常紧绷,他似乎死命撑住冷静的表象,但边缘的破绽越来越明显。

“穆勒齐,你看起来温和,其实很强悍。”

“有时候。”她本来想说爱给了她力量,尤其是在这种时刻,但是她不敢看着他说出那个字。

他动作缓慢地在她身边坐下:“你怎么会这么了解我?”

“办公室就那么一点大。”

“不是这个原因。没有人像你这么了解我。”他叹息着往后靠,“我的确害她陷入险境。”

“她自己也想把握这次机会。”她让步,“我们都很清楚。”

“我知道,但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她看着他问:“你爱她吗?”

他完全没有回答,只是坐在那里,闭着双眼靠在椅背上。

她无法忍耐,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发问,她想知道答案:“强尼?”

他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将她拉过去,她沉入他所给予的安慰中。在他怀里的感觉有如呼吸般自然,但她知道这种感觉有多危险。

他们静静地坐在一起度过漫长空虚的夜晚,无言等待。

塔莉渐渐醒来,开始察觉到周遭的环境:天花板上的白色隔音瓷砖、一条条的日光灯管、床上的银色栏杆,以及她身旁的托盘。

记忆一点一滴回到意识中:灯塔山,便利商店,她想起枪口指着她,还有疼痛。

“为了出风头,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呀。”凯蒂站在门口,穿着宽松的华盛顿大学运动裤与旧旧的希腊周活动T恤。她往床边走来,眼泪涌出,她愤愤抹去:“可恶,我发过誓不会哭。”

“感谢老天,你在这里。”塔莉按下控制钮,让床立起来让她变成坐姿。

“我当然在这里,大白痴。所有人都来了,查德、马特、妈妈、爸爸,还有强尼。强尼陪我爸玩了好几个钟头扑克牌,外加聊新闻。妈妈至少织完了两条毛线毯。大家都担心死了。”

“我的表现好不好?”

虽然眼泪滑落面颊,但凯蒂还是大笑起来:“你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强尼说你让杰西卡·塞维奇相形失色。”

“不晓得《六十分钟》会不会访问我。”

凯蒂站在她身边:“不准再那样吓我,知道了吗?”

“我尽力。”

凯蒂还来不及回答,门被打开了,查德端着两个塑料咖啡杯站在门口。“她醒了。”他轻声说,将杯子放在旁边的桌上。

“她才刚睁开眼睛。当然,她一点也不关心伤势,只想知道有没有机会赢得艾美奖。”凯蒂低头看着好友,“我先出去了,你们两个慢慢聊。”

“你不会走掉吧?”塔莉问。

“等大家都回家以后我会再来。”

“好,”塔莉说,“我需要你。”

凯蒂一出去,查德立刻来到床边:“我还以为会失去你。”

“我很好。”她的语气很不耐烦,“你有没有看到播出?你觉得怎样?”

“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好,塔莉。”他柔声说,“我认识很多有毛病的人,但你是问题最大的一个,可是我爱你。整个晚上我一直在想,没有了你,我的人生会变成怎样,我一点也不喜欢那种结果。”

“你怎么会失去我?我就在这里。”

“嫁给我,塔莉。”

她还以为是玩笑话,差点笑出来,但她看见他眼中的恐惧,他真的很害怕失去她。“你是认真的。”她皱着眉头说。

“田纳西州的范德堡大学请我过去,我希望你一起去。塔莉,虽然你不知道,但其实你爱我,而且需要我。”

“我当然需要你。田纳西在四十大媒体市场中吗?”

他憔悴的脸瞬间一垮,笑容随之消失。“我爱你。”他再次说,这次很轻柔,但没有以亲吻封印与强调。

他身后的门开了。穆勒齐伯母双手叉腰站在那儿,穿着廉价牛仔裙、小圆领格子衬衫,很像青春歌舞片《浑身是劲》中的配角。“护士说会客时间只剩五分钟,然后就要把我们全赶出去。”

查德弯腰吻她,这个吻很美、很缠绵,将他们拉近的同时也凸显出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多远。“我爱过你,塔莉。”他低声说。

爱过?他刚才说爱过?过去式?“查德——”

他转身离开病床:“玛吉,她交给你了。”

“抱歉,这样赶你出去。”穆勒齐伯母说。

“没关系,我的时间好像过了。再见,塔莉。”他由穆勒齐伯母身边走过,离开病房,让门自行砰的一声关上。

“嘿,小丫头。”穆勒齐伯母呼唤。

塔莉瞬间哭了出来,连她自己也大吃一惊。穆勒齐伯母只是摸摸她的头发,任由她哭泣。

“看来我真的吓到了。”

“嘘,”穆勒齐伯母轻声安慰,用面巾纸擦去她的泪水,“当然喽,可是现在我们都来陪你了,你不必独自面对。”

塔莉尽情哭泣,直到胸口的压力减轻、泪水流尽,她终于觉得舒服了一点,才擦干眼泪,挤出笑容:“好了,现在我可以听训了。”

穆勒齐伯母表情严厉地看着她:“你的教授,塔莉?”

“前教授。所以我才一直没告诉你,我知道你会说他的年纪太大了。”

“你爱他吗?”

“我怎么知道?”

“你自然会知道。”

塔莉看着穆勒齐伯母,第一次觉得自己比她老成世故。穆勒齐家的人都以为爱是一种持久可靠的东西,一眼就能认出来。塔莉虽然年轻,但她知道并非如此,爱比麻雀的骨头更不堪一击,可是她没有说出来,只是淡淡回答:“也许吧。”

一夜之间,塔莉成为西雅图的媒体宠儿。专栏作家艾密特·华森难得一次没有批评华盛顿州加州化的问题,特别写了一篇文章称赞塔莉在火线下表现出的勇气、对报道的投入,还说新闻界应该以她为荣。广播电台KJR播放了一整天的摇滚乐,献给“用麦克风阻止枪案的辣妹”,就连当地最热门的喜剧秀《差点直播》都演了一段短剧嘲弄笨拙的抢匪,饰演塔莉的人打扮成神力女超人。

她的病房里堆满了花束、气球,很多来自经常出现在新闻中的人物。到了星期三,她开始将花束和花饰转送给其他病患。负责照顾她的护士除了一般工作,还得兼任她的保镖与门卫。

“你是这方面的天才,告诉我该怎么做。”她坐在病床上,翻阅着凯蒂从公司带来的一沓粉红色便条纸,全是祝她早日康复的留言,上头的名字都是大人物,但她无法专心。她的手臂很痛,绷带让小事变成大挑战,更烦人的是她不断想起查德突如其来的求婚。“拜托,田纳西啊,干脆叫我去内布拉斯加[内布拉斯加州位于美国中西部,以农业为主要经济来源,比位于南方的田纳西州更深入内陆。]算了。”

“可不是。”

“在那种地方我怎么有办法出人头地?说不定我该去,在那里我一定能迅速爬上顶点,得到联播网的注意。”

凯蒂坐在床脚,伸长双腿与塔莉并排:“听着,我们聊这件事很久了,感觉至少有一个小时,或许不太适合由我提出这件事,但你从头到尾没有提起爱。”

“你妈说如果我爱他自然会知道。”她低头看着自己光秃秃的左手,试着想象戴上钻石戒指的模样。

“你以前说过,假使你在三十岁之前考虑结婚,要我一枪打死你。”凯蒂笑嘻嘻地说,“要不要改一下啊?”

“真搞笑。”

床边的电话响起,她接起来,继续望着左手,希望是查德打来的:“喂?”

“塔露拉·哈特?”

她失望地叹息:“是。”

“我是弗瑞德·罗巴赫,你大概记得我……”

“我当然记得——KILO电视台,我高三那年每个星期都寄履历表给你,上大学之后还寄了录像带。你好吗?”

“很好,谢谢,不过现在我不在KILO电视台了,而是在KLUE。我负责晚间新闻。”

“恭喜。”

“事实上,我打电话给你就是为了这个。应该有很多电视台联络过你了,但我们保证能给你最好的条件。”

这下她全神贯注了:“哦,真的?”

凯蒂下床来到塔莉旁边,用口型问:什么事?

塔莉挥手要她别吵:“说来听听。”

“只要能说服你加入KLUE新闻家族,我们什么都愿意。我们想请你来公司进一步研究,你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我马上就要办理出院了,明天早上十点好吗?”

“明天见。”

塔莉挂上电话,兴奋地尖叫:“那是KLUE电视台,他们想雇用我!”

“噢,我的天。”凯蒂上下跳着,“你要变成大明星了,我就知道,我等不及——”她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笑容也消失了。

“怎么了?”

“查德。”

塔莉感觉内心深处抽紧。她想假装左右为难、无法抉择,但她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凯蒂也很清楚。

“你要成为大明星了。”凯蒂坚定地说,“他一定能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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