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翔：你刚才说泡泡玛特进上海是到恒隆开店，那时候的店跟现在的泡泡玛特，应该是完全不一样的吧？

王宁：还是有些共同点，我手机里还能找到照片，2013年的店里，严格来讲，也有一些潮玩类产品，比如超级马力欧。当时也卖项链、眼镜，还卖包、香薰。那时候店里的一些柜子可能跟我们的风格根本不搭，也没什么实用性。那时我们去世界各地逛，觉得这些柜子挺好看，就决定放几个。

李翔：你很喜欢去这种房租很贵的地方开店吗？比如刚进上海就去恒隆开店？

王宁：恒隆是有故事的。我有一段挺有意思的经历，当年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其实我没有想过来北京，那时候我特别喜欢上海，我喜欢上海这种城市感和商业感。2009年年初，我进入实习期，过了年，我坐着火车去上海，住在我一个堂哥租的房子里，睡沙发。然后就开始找工作，我那时候想的是最好能够待在上海。当时还没有线上投简历的方式，都是去线下参加招聘会，然后现场投简历。我记得每次投简历都是去上海体育场，我都是坐地铁到徐家汇站，下地铁从徐家汇的商场出来，然后步行到那个体育场。那时候我最熟悉的就是徐家汇。

2009年，刚经历过2008年金融危机，全球经济也是一片萧条，我们也受影响，会场每个周末都是乌泱乌泱的人在找工作，那时候电视每天播报和讨论的都是今年的失业率、大学生难就业。乌泱乌泱的人群中，说不定还有我被拍到的画面。（笑）

当时我拿着简历去投了几家公司，我发现还挺容易，投了六家，其中有五家都说我下周一可以去复试。但是五家都是星期一让我去，我就得选一下，然后我就选了一家做企业培训的公司。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在学校开店了，我要给大家创造更大的舞台，我需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学习一下企业管理，而这家公司是教别人怎么做企业管理的，那我就决定去这家公司参加面试。但是人家有个要求，去面试必须穿西服。那时候我根本没有西服，心想得赶快去买套西服，然后就从体育场回到徐家汇，去了恒隆。那时候我不认识商场里的任何一个品牌，甚至也不知道恒隆是个什么级别的商场，但是进入恒隆以后，发现自己的钱连一条领带都买不起，一条领带都要两三千块钱，我才知道恒隆里面卖的都是奢侈品。我朋友就说：“不行的话就去南京东路，那儿有个海澜之家，全国统一价，估计有1000块钱以下的西服。”然后我就从徐家汇跑到南京东路，真的找到了海澜之家，也真的有1000块钱以下的西服。但是，我发现海澜之家旁边有一条“假货一条街”，有假的皮尔·卡丹之类的西服，280块钱一套，我试都没试，直接就买了一套。周一我就参加了面试。

面试过程也很神奇。到了那家公司，先进入一个大会堂，上午也不面试，先“洗脑”，给我看很多东西，看完以后，就有专门的主持人过来说：“下面有请我们的张总讲话。”然后就全场放音乐，张总进来跟主持人拥抱，接着讲话。到了下午，还要分组团建，做各种活动，一直到晚上，整整一天。我那时候还在想，这家公司怎么搞得像传销一样。然后就有人过来跟我说：“恭喜你进入第二天的复试了。”第二天接着“洗脑”。一周时间就这样浪费了。后来我就不敢去了。

第二周又去招聘会现场，这一次发现没有之前那么幸运了，但还是有一家徐家汇的公司，号称自己是做外汇的，给我发了offer（录用通知），一个月工资大概1800块钱。我还挺开心的，因为那时候我就只知道上海的徐家汇，这家公司就在徐家汇的一栋叫飞洲国际的楼里办公，我觉得挺好。我回到家之后，拿offer给我哥看，我哥一看就给扔了，说：“这些做外汇的都是骗人的，骗完自己家里人你就没有价值了，公司就会把你开掉。”

我那时候第一次感受到了在大城市生活的孤独感和漂泊感。我琢磨着做生意。做什么生意呢？我就想自己需要什么？我在上海买了什么东西？然后突然想到我买西服的经历。那时候全上海那么多找工作的人，金融危机之后很多公司招的也都是销售类的岗位，但是大学生应该都没有西服，更不知道在哪儿能买到280块钱的西服。如果我弄一批西服去招聘会现场卖，就卖200多，我相信肯定很多人会喜欢。然后我就找朋友，跋山涉水去很多地方找货，最后在杭州批发了一批西服。

回到上海我跟人聊，又是四处碰壁，人家根本不搭理你。反正就是面临各种挫折，这个事情到最后也没弄成，然后又把一批西服拉回了学校，现在还有很多西服放在我家里。（笑）这个经历导致我觉得上海的包容性不是那么强，所以后来就放弃了上海，又回到学校。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就来到北京。

上海的店开业的时候我还发了条朋友圈。恒隆对我有很大的意义，那个时候就是把恒隆当作另外一个世界，是一个我刚来上海根本买不起东西的地方，后来有一天我把店开到了这里，我觉得还是挺特别的经历和感受。

李翔：你们现在自己的新员工入职培训，有人会说你们“洗脑”吗？

王宁：我觉得是不一样的。我不喜欢“洗脑”，有一段时间很多企业很亢奋，比如理发店还得跳集体舞蹈。我一直没有做，我也不喜欢，可能跟我们的属性有关系吧。

李翔：潮玩公司应该还是比较讲究个性的，然后就会吸引一堆不靠谱的文艺青年加入。（笑）

王宁：但我还是会给大家说很多我认为对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