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翔：你之前讲过，今天做IP可能跟之前迪士尼通过电影做IP已经有所不同，因为今天整个内容变得更碎片化，同时内容也非常多。这种变化对IP塑造的过程有什么影响？

王宁：我并没有否认迪士尼这种用电影塑造IP的逻辑，只是觉得这个逻辑的效率在降低，而且会越来越低。所以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它推出新的IP了呢？你再想想上一部真的觉得很好的迪士尼电影，它的角色能变成你心目中新的迪士尼IP，到现在有多长时间？电影塑造IP的效率会越来越低，就像货架电商的效率降低一样，这是个大趋势，很难扭转，因为今天大家看到的信息太多了，内容大爆炸了，而且因为碎片化，短视频用两分钟就可以做到传递情绪，让你哭、让你笑。大家已经习惯了这种密度，这时候再通过电影这么长的时间让你哭、让你笑，可能难度会变大。

李翔：你们自己是做IP的，在这样一个新的环境下面，会出现新的做IP的方法或者途径吗？

王宁：我觉得比较好的逻辑是，要让这些IP更多地出现在大众身边，在生命中多陪伴大家，尽量不要只是成为匆匆过客、一闪而过的潮流。所以核心还是要让它真正出现在大家的生活当中，给予陪伴，跟大家一起经历快乐，经历很多旅程。

李翔：更多出现在一个人的生活和视线范围里，要怎么做到？你们也不会去投放MOLLY或其他IP的广告，那通过什么方式呢？门店？

王宁：全世界的媒介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广告业也变得很复杂了。我本科就是学广告的，广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广而告之的年代，找最大的媒体做个广告，告诉你买电视就买我家的或者洗衣粉就用这个牌子，已经过了那个时代。而且大家也不愿意看了，不愿意再被这种说教式的广告打扰。真正的营销是很细微地融入很多场景，大家更希望看到的是UGC（用户生成内容），所以要让人愿意去晒图、去分享。这是潮玩IP的优势。

李翔：比如你之前举的CRYBABY的例子，它是怎么变成泰国的国民级IP的？

王宁：它有很长时间的积累，潮玩文化在泰国有很长时间的积累，比如泰国每年有自己的玩具展。这种文化已经培养了很多年，CRYBABY之于泰国，就像MOLLY之于我国香港一样。它的设计师是泰国人，在泰国有很多粉丝，大家会自然地喜欢，因为很多设计元素和想法跟本地文化更贴合。

李翔：那就是在你们签下CRYBABY之前，它在泰国的小圈子内已经是个很红的IP了，就像MOLLY一样？

王宁：对，差不多。

李翔：之前大家想到泡泡玛特就会想到MOLLY，但如果关心财报，会发现其实MOLLY已经不是贡献销售额最大的IP了。为什么SKULLPANDA会超过MOLLY成为贡献销售额更大的一个IP？

王宁：你可以理解为我们就像是一家唱片公司，我们能做到的只是提供这样一个平台，争取每年新的头部艺人依旧可以诞生在我们这个平台上，同时这个平台能够服务好这些人。

李翔：像MOLLY这样的经典IP，跟其他新的IP之间，应该也需要平台去平衡吧？

王宁：MOLLY其实也是在涨的，并没有说它不涨，阶段不一样。有些音乐家是贝多芬、巴赫和莫扎特，是经典，但也不能逼着所有人都去听他们的音乐。往大众市场走的时候，你会发现有可能其他音乐卖得更好。我认为也不应该用单纯的销量来评判IP的好坏。同样，好东西我也要明白它的边界在哪里，比如你不能在台球厅放贝多芬和莫扎特的音乐，氛围不对。

李翔：你们内部也有设计师团队，它会像电商平台一样出现自营跟平台的冲突吗？

王宁：没有冲突，但有竞争。我们认为自己得有产出IP的能力，而不是满世界去找别人的IP。将来有一天如果我们自己有造星能力，可能平台的价值会更大一些。就像迪士尼，迪士尼是自己创造IP形象，不会满世界去找。

李翔：外部的艺术家会问你们这样的问题吗？你们会不会把资源更倾向于内部的艺术家，而不是外部签约艺术家？

王宁：除了外部的艺术家和内部的艺术家，我们还有迪士尼的IP、环球的IP、哈利·波特的IP，以及游戏IP，大家都在同台竞技。

李翔：头部艺术家和公司的关系，会有点类似于艺人跟经纪公司的关系吗？会难处理吗？

王宁：不太一样。我们合作的一些头部IP，版权现在陆陆续续都转到了泡泡玛特，是属于泡泡玛特的。内部的艺术家也是，知识产权是属于公司的。平台也会给艺术家带来价值，会有很多帮助、建议和反馈。打个比方，就像一个女生很好看，也很有才华，她演了王家卫导演的作品之后，成了明星。

大众看见的好像就是做了个娃娃去卖，但是企业的积累太细节化、太复杂了，它是几千人每天点滴细节的努力，大家讨论的问题都是很细的。在这个过程当中也是在不断犯错、纠正、积累，才沉淀下来一些东西。所以我一直说我们有两个门槛，一个是软性的，因为我们是一家文化类的企业，它需要靠天赋、靠这些艺术家的才华，但另外一个，也要有很多实实在在的经营的积累和团队的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