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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本条会馆之“温故知新馆” 愤怒海盗于恐惧中颤抖医院坡血案 作者:横沟正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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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软骨头吉泽平吉被杀一案在世间掀起轩然大波,想必已经不需要再赘述了。尤其是有关愤怒海盗联谊会中上演的那场通过幻灯片和磁带展现的威吓和诅咒见诸报端之后,世人的好奇心可谓达到了顶峰。 搞这种把戏是会遗留下许多证据的。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尽管那个座钟被炸得粉碎,警方还是收集了残留的碎片粉末,并送到了警视厅的科学检查所进行调查研究。警方这样做,是希望能从中找出什么线索。即便无法找到,至少也应该能查出一些有关凶手的蛛丝马迹。 在追查凶手的过程中,警方认为那张幻灯片上的人头照片是重中之重。照片上拍下的,就是昭和二十八年秋发生的那起震惊世人的医院坡缢首之家惨剧中的被害人。如此一来,也难怪媒体会一片哗然。得知此事之后,大众惊讶无比,其实这也是情理之中。许多中老年人都还记得那起案件,经过了二十载的岁月,那张照片再次以一种极为戏剧化的形式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而遭到幻灯片和录音带诅咒的愤怒海盗五名成员中的一人,也在第二天成为了牺牲品。面对种种事端,媒体自然会沸腾不已。 但是,那张充满诅咒和怨念的照片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金田一耕助向加纳警部透露,一切的根源大概就在本条照相馆里。已故的本条直吉曾经对金田一耕助提起过这件事。 本条照相馆背后有一座名为“温故知新馆”的建筑,是在本条会馆建成时由本条德兵卫主持修建的。尽管这是一座钢筋混凝土的现代建筑,却呈现出了异样的外观。建筑总共三层,越往上,面积就越小,看起来就像一座三层塔。而且每一层都被赋予了一个名字,由上自下,分别是明治馆、大正馆和昭和馆。馆中整齐地保存着自明治二十五年创立以来的本条家三代,不,加上直吉应该算是四代人拍摄的照片和底片,都经过防腐处理。 四月十四日下午,搜查本部派人搜查了这座温故知新馆,恰巧就是关根美穗前往玉川警局,在栗原警部补和滋面前说出那番令人惊讶的话的时候。同一时刻,小雪也在铁也的房间里发现了那张惊世骇俗的照片。这场搜查行动是由高轮警局的甲贺警部补指挥的,出于加纳警部的请求,金田一耕助也旁观了搜查。 负责为侦查人员带路的是温故知新馆的管理主任高英治和兵头房太郎两人。指名叫来兵头房太郎的是金田一耕助,因为比起高主任来,兵头房太郎应该更熟悉昭和二十八年的那些记录。耕助的这种行为似乎大大地损害了高主任的威信。 “嗯,既然是警方提出的要求,我们会尽全力协助。只不过,知道这事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高主任的这番话显然是想把房太郎排挤到一旁。但金田一耕助故意装傻。“呃,我们也知道这事会给你们造成很大的麻烦。我记得已故的会长似乎有种很强的整理癖好,想必馆内的物品也应该是摆放井然吧。” “是的,这一点想必不需要我另行说明了。很多客户会把以前的纪念照片弄丢,然后又跑来跟我们说,希望我们能再冲洗一份。本会馆拍下的照片是永恒的,这一点既是已故会长的座右铭,也是本会馆的骄傲。” “兵头,你有没有进过这座温故知新馆呢?” “当然进过。对我来说,这里其实就跟我家一样,一切都熟门熟路。” “但会长似乎不大喜欢您出入这里呢。会长曾经跟我说过,让我一定要盯紧房太郎先生您。” 高主任比兵头房太郎大五六岁,看上去似乎是个性情温厚的人。与此相反,从着装上看,房太郎却给人一种轻佻浮薄之感。今天他也打扮得像只黑色燕尾蝶似的,穿着一身散发着闪闪紫光的天鹅绒套装,还系着一条波西米亚大领带,就像是胸前绽放着一朵大红花似的。这身古怪的装扮展现出他内心那种超乎常人的自我显示欲,也透露出他那种令人难以苟同的轻薄与浮躁。 “你就别吃醋了,高先生。你本来是个好人,但你的忌妒心会影响到你的。金田一先生很清楚当年我和会长之间的关系。有一段时间,他对我的信任甚至还要高于他对死去的社长的信任呢。当年我在他们父子之间挑拨,可以算是我兵头房太郎这辈子最大的失策。怎么说呢,当时我暗地里跟会长报告过社长的花心,结果让会长训了一顿。我没想到会长其实早就知道那些事,也是他故意放任社长那样做的。不过,金田一先生、警部,请你们相信我。虽然这座会馆是我离开本条照相馆之后才建成的,但我出入这里完全自由。他其实很忌妒我这一点。毕竟,他是我离开本条照相馆之后才来的人。” “会长当年那样信任您,您为何还要辞职离开呢?” “经常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离开是因为我厌倦了照相馆的生活。照片写真,‘写’的是‘真’,可你再看看,照相馆拍下的这些照片里,‘真’到底‘写’在哪里?修正调整,鼻梁的高矮,脸颊的胖瘦,眉毛的浓淡……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欺瞒行为了。” “原来如此。当年你不愿再在照相馆里做事,希望成为一个‘写’下真实的‘写真家’,才离开了德兵卫身边的啊?” “对,一点都没错。” “不过,兵头,像你这样一个追求真实的‘写真家’,到这种收集堆放虚饰和修正之物的温故知新馆来,到底又有什么事呢?” “这话可真不像是金田一先生您说的啊。温故知新馆,顾名思义,温故而知新。您难道不知道历史总是会重演,而流行也总是会反复吗?” “呃,这可真是受教了。对了,你最近一次进这栋建筑是在什么时候?” “嗯,我想想,今年我还一次都没来过呢。去年秋天的时候,我为了查证明治时代的风俗,曾经到三楼参观过一番。” “那就请你带我们在这座温故知新馆里看看吧,还有就是保存那张人头照片的地方。” “这何必您亲自开口呢?我其实也挺忙的,今晚要给社长守灵。社长过世之后,也只有我能给社长的遗孀和德彦想办法出主意了。” 这话也确实没错。法医解剖过后,本条直吉的遗体立刻被送还给本条家火化了。明天,本条家将为直吉举办葬礼和告别仪式。地点就在筑地的本愿寺。同一个月,在同一处地方,参加同一家父子两人的葬礼。眼见如此,金田一耕助憋了一肚子的火,也不由得开始厌恶自己。温故知新馆和会馆之间有走廊连接,内部干净整洁。这些情况大概也不需要多花笔墨来描绘了。用一句话来简单描述,即它以现代科学手段,具体地展现了当年本条德兵卫那种强烈的整理归纳的癖好。 侦查人员由高主任带领,穿过资料柜之间的狭窄通道,向着堆放昭和二十八年资料的角落前进。嵌在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照得馆内有如白昼。 “请众位不要随意动手,这里的空气调节可是需要极为留意的。” 高主任其实完全是杞人忧天。众人早已被面前那无数排列整齐的资料柜震撼,心中充满了紧张感。别说随意动手了,就连走路都轻手轻脚的。不久之后,众人来到了堆放昭和二十八年资料的地方。 “金田一先生,那张人头照片应该是在昭和二十八年九月二十日晚上拍摄的吧?”加纳警部似乎已经调查过当时的档案资料了。 “对。我也查过我这边的记录……” 昭和二十八年的资料架上,从下边开始按月份堆放着资料,而九月份的资料恰巧就在众人眼前的高度上。一个个塞得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外边包裹着塑胶袋,整齐地堆放在架子上。甲贺警部补拿起那些信封,一个一个地查看。 “有了!”甲贺警部补轻轻叫嚷了一声,拿起其中最厚实的一个信封。信封上,本条德兵卫用一丝不苟的笔迹写着“昭和二十八年九月二十日夜,医院坡缢首之家拍摄,干板及照片”的字样。 警部补赶忙从信封里拿出一张照片。刚一拿出来,警部补便不由得“哇”地大叫一声。那张照片从正面拍下了当时那个风铃一般被悬挂在半空中的人头。看到照片上那可怕而不祥的人头,即便是当年曾亲眼看到现场的金田一耕助和加纳警部,也不由得想扭过头去。自不必说,这照片也在那些第一次看到那人头的年轻刑警之间掀起了一场充满恐惧的骚动。 “这样的照片被扩成幻灯片,突然间放映出来,确实挺吓人呢。” “甲贺,这样的照片应该还有四张,另外,里边应该还有五张干板……” 但是信封里只剩下三张照片和四张干板。也就是说,有一套照片和干板消失不见了。 然而,即便听说了这消息,金田一耕助也不会再感到惊异了。他弯下腰,仔细地调查了一下昭和二十八年八月的资料。之后他直起腰来,眨着眼睛喃喃说道:“加纳先生,丢失的干板和照片不止一套,有两套。” “哎,您说什么?” “你忘了吗?在那起大惨剧发生前,年轻时的本条直吉还去过医院坡缢首之家,拍过一张奇怪的结婚照。那张照片和干板也不见了。” 二 正如吉泽平吉被杀案在世间引发了巨大的好奇和兴奋,不,应该说某个团体受到的冲击甚至还要更大。自不必说,这个团体就是愤怒海盗剩下的四个人了。如今,他们四人的状态已经不能用恐惧或兴奋这类字眼来形容了。他们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中。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好自己呢?我完全无法得知,对方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向我发动袭击。我……我到底该采用什么办法来保护自己?”银座的串场歌手加藤谦三的语调听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 “阿谦,担心这事的人可不止你一个。我们的心里也同样背负着恐惧。我搞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受人诅咒。” “秋山先生你倒是好。身为当代一流作曲家,随时都处在众多粉丝的视线当中,你从来不会感到孤独。这一点也同样适用于佐川先生。佐川先生的身边总是簇拥着年轻女孩组成的亲卫队,这同样是一堵抵御袭击的墙壁。” “那我呢?” “原田先生,你就更安全了。凭借你的财力,你完全可以去雇个私人保镖的。” “我还能雇一辈子保镖不成?哈哈,谦少,对方的袭击可是没有时间限制的啊。我可没有无期限雇佣保镖的财力。就算有,估计也不会有人这样雇佣保镖的。我会战斗到底,独自一人,和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奋战到底……这种话听起来似乎挺勇敢的,但谦少,其实我和你一样,心里也在害怕啊。而且世间还有不少喜欢搞些性质恶劣的恶作剧的家伙。我听说今早还有人给我家里打了电话,跟我老婆说,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了,吓得我老婆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哦,也有人给阿雅你打电话了?” “阿风你也接到过类似的电话?” “嗯,那电话是我自己接听的。对方跟我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让我务必多加小心。这明显是故意说反话啊。虽然我没跟我老婆说起这事,但她似乎已经隐隐觉察到了。跟你老婆一样,我老婆也是吓得六神无主。对了,阿哲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呢?” “嗯,阿贞跟我说,也有人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只不过我采取了彻底无视的态度。” 或许那些记忆力较好的读者还记得,昭和二十八年案发之时,佐川住在惠比寿站附近的一处名为伊藤庄的公寓里,而那里一个名为贞子的豪气女子一直在那里照顾佐川的起居生活。如今,哲也已经在青山买下了一套豪华住宅,但依旧接受着贞子的照顾。不过说到底,两人之间也只是主人和保姆的关系。贞子心中依旧怀着和以前毫无区别的爱和尊敬,侍奉着这位主人,最终错过了出嫁的时机。 “谦少,你刚才还讽刺了我啊?” “哪有讽刺……” “你不是说,我身边围着一群年轻女子组成的亲卫队,所以很安全吗?” “难道我说错了吗?” “好吧,就算你没说错好了。” 哲也的喉咙深处发出了嘶哑的笑声,但他今天说话的语气和以往有些不同。今天的他,说话时再也没有那种与人针锋相对、话中带刺的感觉了,相反,他的语调透着一种灰心丧气之感。 “但是前几天,我还把你说的那些亲卫队的女孩弄哭了呢……不对,是险些把她们弄哭了。说起这件事,其实也和你认识的那个名叫法眼铁也的少年有些关系。” “阿哲,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方便的话,你不如就在这里跟大家说说吧。如果你觉得需要保密,大家也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秋山浩二一边语调温柔地说着,一边看了看哲也的侧脸。秋山浩二情性温厚,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态度。而话说回来,哲也今天的样子确实和以往有些不同。 “哈哈,大概我有些太过敏感了吧。话说到一半就停实在不好,那我就跟你们说说好了,但希望大家不要把我今天的这番话说出去。我总觉得这件事大概和这次的案件有些联系,所以刚才也跟多门先生说了。” “嗯,要保密的话,我可以发誓,绝对不跟其他人说。谦少,你也来发个誓吧。” “好的,我也发誓。上天在看,我保证决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阿雅、谦少,谢谢你们。谦少,你的事迟早有一天会解决的。嗯,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哲也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我的亲卫队里,有一个名叫町田启子的女孩。最近,这女孩考进了一所三流大学,但直到前不久,她还是个高中生。她完全就是个疯丫头,一直缠着我,要是我约她去宾馆,她肯定会欢天喜地跟着去的。前不久,那孩子带了一个名叫关根美穗的女孩过来。阿风你应该知道吧,不是有位名叫关根玄龙的一流雕刻家吗?” “嗯,关根玄龙的大名我也听说过,毕竟是国宝级的人物啊。不,应该说他就是真人国宝才对。” “对。那女孩就是关根玄龙的孙女,她的父母则是外交官,目前在国外工作。她被寄养在祖父母身边,还考上了一所一流的音乐学院,准备在那里学习钢琴。嗯,简而言之,这个美穗就是一位大家闺秀。虽然最近都说大家闺秀都是些靠不住的女孩,但这女孩却与众不同。反正她是不会沦落到我这样靠爵士乐混饭吃的地步。” “嗯,嗯,然后呢?那女孩怎么了?” “嗯,前天晚上,那女孩邀约我去了宾馆。现在回想起来,那天也正是阿平被杀的日子。” “那,阿哲你赴约了吗?” “怎么可能。就算我是个花花公子,起码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只不过,阿风,那孩子当时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大对劲。她的眼神总给人一种异常认真、异常深奥的感觉。所以我当时想,说不定她是出于某种原因才这么做的。之后,我就把她带到了一家我常去的餐馆的包间。你们猜那孩子后来怎么了?” “怎么……” “那孩子其实就是法眼铁也的恋人。” 原田雅实一脸坏笑地插了句嘴:“那孩子找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老师……那孩子就是这么叫我的。老师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一直缠着铁也不放呢?我想知道原因究竟何在……” 三人一愣,全都把目光投向了哲也。一阵沉默之后,秋山浩二压低嗓门说道:“照这么说,阿哲你……先前曾经纠缠过那少年?” “对,我是纠缠过那少年。至于其中的原因,看过那少年的长相之后,想必我不说,你们应该也明白。” “说、说、说起来,那少年和阿、阿、阿敏,不对,和山内敏男先生长得挺像的呢。” “对,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了。”佐川哲也突然站起来,用燃烧着炽热火焰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三人,“法眼家的独生子为什么会长得那么像阿敏?我们不妨就在这里讨论一下吧。正因为如此,我才跟多门先生说明了情况。多门先生的靠山是金田一先生。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就把解开这个谜团的任务交给金田一先生吧。所以眼下,你们千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我、我知道了。我死也不会……”秋山浩二也沉着嗓子说道,“不过,阿哲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一点的?” “前年秋天,我偶然发现了这一点。当时铁也还没有留胡子呢,但是从五官来看,他确实长得很像阿敏。你们都不知道,在我得知他竟然是法眼家的孩子时,我是多么吃惊!你们应该能想象到吧。” “那,你后来干吗要缠着那少年呢?” “因为他太可爱了。阿雅,你要觉得我有不良倾向,那就随你去误会好了。但我真的觉得那孩子很可爱,让我甚至想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突然间,佐川哲也泪如雨下。 秋山浩二一脸感伤地看着哲也,安慰般地问了一句:“阿哲,你有没有见过那少年的母亲?” “别光问我,阿风你呢?你有没有见过他母亲?” “我曾在派对上见过他母亲两三次。” “你觉得他母亲怎么样?” “很不错。态度毅然决然,优雅高贵,但心底却透着一股柔情。或许,只有那样的女人,才配得上‘淑女’这两个字吧。但我也没有当面和她打过招呼。” “是吗?你也……”哲也重重地叹了口气,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之后,他的眼睛里突然散发出闪闪发光的严厉目光,在原田雅实和加藤谦三的脸上扫视了一番。“阿雅,谦少。丑话说在前,你们可别去深究刚才我和阿风之间这番对话的含义。阿雅我还算放心,但谦少自年轻时起就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所以我要多叮嘱你一句。” “佐川先生,如今我已经不再年轻了。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过好了。” “嗯,那就好。这些问题就交给金田一先生来处理好了。阿哲,你还是接着讲那个名叫关根美穗的女孩的事吧?” “嗯,简而言之,这事其实是这样的。两个月前起,那个名叫法眼铁也的少年开始有些不大对劲,感觉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那少年是个好孩子,但从两个月前起,他的言语行动开始变得粗暴,甚至还经常爽约。美穗问我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我当时反问美穗,问她和铁也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美穗回答说铁也是她唯一的心上人,对她来说很重要,没人能够取代。听过她这话,我恨不得狠狠扇她一耳光。当时,我破口大骂了她一顿,说她既然有如此重要的心上人,为什么还要邀我到宾馆去。结果她就满脸通红地对我说明了其中的原因。” “她都说了些什么?” “她说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昨天,她和铁也去了新宿的宾馆,确认了彼此之间的爱。她已经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了铁也,之后的事就都无所谓了。但是,她无法再看着铁也一个人烦闷困苦。” “阿哲,他们两人是几点到新宿的宾馆去的?” “六点过去,八点不到离开。然后,她就直接跑来见我了。” “阿哲,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在阿平被杀一案中,法眼铁也的不在场证明不就成立了吗?” “问题就在这里了,阿雅。昨天我在玉川警局听说过情况,所以立刻就发现了这一点。但是今天的报纸报道这件事的时候,似乎用了少年A的化名代替了法眼铁也的名字。所以今早我就打电话到关根家,提醒了美穗一下。我跟她说,如果有勇气,那就自己出面吧。” 就在这时,金田一耕助和多门修一起走了进来。此时已经是六点,金田一耕助刚刚从本条会馆出来。 三 这里是K.K.K.大楼的八楼,K.K.K.夜总会的经理室。夜总会占据了这栋八层大楼的全部楼层,面积相当大。这栋楼似乎也是日本高速发展的一种象征。先前那个只有两层楼的小夜总会如今变成了八层楼的高大建筑,而夜总会就盘踞其中。如今这里已经成了全东京数一数二的夜总会,在演出界也颇为有名。 但是,它的名字却总让人觉得心里有些不安。K.K.K.是Ku-Klux-Klan的简写,即3K党。所谓3K党,是美国南北战争之后在美国南部兴起的一个秘密党派,主要成员是一些反对奴隶解放的白人地主。他们身穿黑色的斗篷,戴着只露出双眼的黑色头巾,手里挥舞着火把,四处迫害黑人。昔日的西部剧里经常出现他们的身影。 但是,这家的K.K.K.夜总会的名字并不来源于此,它是由三位共同经营者的名字首字母构成的。其中两个人分别是金田一耕助的后援者风间俊六和风间过去的情妇菊池宽子,至于另外一个人,虽然世间流传着那个人就是金田一耕助,但耕助本人对此却不置可否。 “嗯,佐川,你这可是立了一件大功啊。” “呃,金田一先生,此话怎讲?” “我听多门说,前天夜里你似乎经历了一场冒险啊?” “啊,您说那事啊……难道这事对金田一先生来说还能成为什么参考或者线索?” “嗯,那件事可关系不小啊。不过我说你立下大功,是因为今早你打电话给关根美穗,提醒她注意。” “哦,那件事?有什么效果吗?” “我听人说,昨天下午关根美穗到玉川警局去了。” “哦,是吗?那孩子去过警局了啊?” “刚才我听多门转述过你的话之后,就立刻找玉川警局核实了一下。玉川警局告诉我说,刚才美穗已经到警局说明了一切,同时她所讲述的情况也得到了验证,而你深爱的法眼铁也也已经得到释放了。” “哦?那孩子回田园调布的家里了吗?” “不,他似乎没有回去。” “那他上哪儿去了?” “呃,警方验证过美穗的供述属实之后,就释放了铁也。可是铁也本人不愿意回家,还说与其让他回家,倒不如继续把他关在拘留所里好了。眼见如此,美穗就说,铁也既然不愿回家,那不如跟她回关根家。之后,她还给她祖父打了电话。听美穗说过情况,玄龙先生立刻就赶到警局,跟警方说铁也也算是他半个孙女婿了,既然铁也不愿回法眼家,干脆就让他带铁也回关根家好了。至此,这件事才算是了结了。当然,只要铁也不说他当时为什么会在现场,这件案子就无法作罢。” 几人沉默了一阵,佐川哲也开口说道。“金田一先生,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 “什么?” “杀害阿平,不,杀害吉泽平吉的凶手的目的,恐怕不只是想要杀人,说不定还想把罪名转嫁到那个少年的头上去。” 金田一耕助沉默了一阵。之后,他突然露齿一笑,用恶作剧般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了一番。“既然如此,那你们还是多加留意吧。说不定那凶手还准备把你们几人挨个杀掉,然后每次杀人后,都会让法眼少年到你们尸体旁边转悠一番呢。” “先、先生!”加藤谦三发出哀鸣般的喊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残忍无情!残忍无情啊!” 平日里,加藤谦三在银座串场演出为生,所以他的确是几个人中防备最薄弱的一个。正因为如此,他心中的恐惧感才会较其他人更重。 “哈哈,抱歉抱歉,是我玩笑开过了。不用担心,你们任何一人有什么差池,都会让警方颜面尽失的。所以搜查人员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们的人身安全。不过,你们各人也最好多加留心。” 金田一耕助今天还是头一次和他们几人一起促膝长谈,见过面之后,感觉他们似乎都不是什么坏人。耕助暗下决心,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动他们一根寒毛。要做到这一点,最为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抓住凶手。 “那么,阿修,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了。” “遵命,您就放心地把他们交给我吧。不论对方是谁,我都不会让人动他们一根寒毛的。”在这种时候,多门修就是最可靠的人。 于是,金田一耕助离开了K.K.K.大楼。他回到位于绿丘的绿丘公寓时,时间已经是七点半了。刚一站到门前,耕助便听到屋里的电话铃在响。他赶忙开门进屋,好不容易才没错过电话。 “喂,这里是金田一耕助事务所……” “啊,是金田一先生吧?”对方又郑重地确认了一句,“我是法眼的妻子。” “啊!”金田一耕助低声惊呼了一声,“您是在哪儿给我打的这通电话?” “先生,您不必担心。今晚我们要为本条直吉先生守灵,所以我现在正在前往本条家的路上。路上我在一家商店买了些东西,就用商店旁的公用电话打给您了……” “哦。那,您有什么事情吗?” “先生,我今天已经用快递把东西寄出去了,估计明天上午应该就会到您手上。要是明早您不在家,那么事情就麻烦了……” “我知道了。那么明早我就在家里等快递好了。话说回来,太太,您不会做出什么傻事吧……” “呵呵。”一阵无比寂寥的女人的笑声拍打着耕助的耳膜,“先生,我可不是那种弱质女流。这次的案件解决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死的。那么,我就先告辞了。我丈夫已经先到本条家去了。” 说完,挂上话筒的声音响起,电话便挂断了。金田一耕助握着话筒,目光就如同在俯视深渊,在原地呆立了良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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