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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安乐死的争论在熟悉的家中向世界道别 作者:上野千鹤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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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关于安乐死的争论,我想到的是2017年3月《文艺春秋》杂志引起轰动的那一期特辑——“安乐死是对是错”[《 文艺春秋》杂志编辑部:《探索理想的离世方式——安乐死是对是错?问卷大调查:揭秘60位知名人士的态度》,《文艺春秋》2017年3月刊。]。之所以会有那样一期特辑,是因为《文艺春秋》于2016年12月登载了桥田寿贺子[桥田寿贺子(1925—2021),日本知名编剧、剧作家。]的随笔《我希望通过安乐死离开人世》。该特辑对60位知名人士进行了问卷调查,其中也包括我。当看到问卷结果的时候,我很震惊。 在60人当中,“赞成安乐死”的有浅利庆太、堺屋太一、桥本治、泽地久枝等33人,“反对安乐死但赞成尊严死”的有内馆牧子、冈井隆、保阪正康、堀江谦一等20人。去掉没有回答问卷的人以后,还剩下四人,这四人是“既反对安乐死也反对尊严死”的,我也是这一少数派中的一员。在赞成安乐死的名单里,我发现了好几个我所尊敬的人的名字,当时我觉得心情很暗淡,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赞成派。不过,让我高兴的是,在“既反对安乐死也反对尊严死”的少数派名单上,法国文学研究者筱泽秀夫的名字赫然在列。他当时身患肌萎缩侧索硬化症(ALS,俗称“渐冻症”),但仍然与病魔做着顽强的斗争,直到2017年10月去世,他始终没有放弃生的希望。 日本尊严死协会说,尊严死与安乐死是不同的。但我们不能忘记一个事实,那就是日本尊严死协会刚成立的时候就叫作“日本安乐死协会”,它的第一任理事长是提倡安乐死的太田典礼医生。安乐死是一种积极的协助自杀行为,通过医疗的介入,让患者的死期提前;尊严死则是在临终期减少医疗的干预。可是,安乐死和尊严死就像跷跷板一样,很容易从此滑向彼。而且,尊严死的英语是“death with dignity”,在欧洲语言圈当中,这个短语也通常用来指代安乐死。 记者宫下洋一报道过瑞士的一个名为“生活小组”(Life Circle)的民间团体,不过宫下明确地将其称为“自杀协助组织”。另外,像瑞士的“Dignitas”组织,也接受外国人的安乐死申请,但从名称上来说“Dignitas”其实是“尊严”的意思(宫下洋一:《直到实现安乐死》,小学馆,2017年)。我觉得接受“尊严死”这一概念的人群,似乎有这样一种价值观,即他们更接受“有尊严的死”,而非“有尊严的生”。 前面提到的桥田寿贺子的随笔《我希望通过安乐死离开人世》中,有这样一句话:“如果得了认知障碍症的话,安乐死是最好的。”桥田曾和癌症专家近藤诚医生有过一次对谈,在那篇对谈里,桥田说如果把工作从她的人生中减去,那她就什么都剩不下了。同时她又说,因为电视工作环境的变化以及工作伙伴老龄化或者引退的缘故,写剧本的工作锐减,她觉得自己活着没什么意义了。这种言论,与杉田水脉议员的“LGBT群体缺乏‘生产性’”这样引起轩然大波的言论有相通之处,同时也会让人想起前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的话——“女性失去生殖能力后还活着是浪费,是罪过。” 如果我们不能再为社会做出贡献,我们活着就没有价值了吗?如果没有价值的话,我们的人生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吗?这种思维方式的背后,是对生命进行甄别,将其区分成“有价值的生命”和“无价值的生命”的思想。而这种思想,正是创立日本安乐死协会的太田医生所倡导的优生思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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