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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火炉背后早安,怪物 作者:凯瑟琳·吉尔迪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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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艾伦娜幻想过杀死阿特,但她最终没有动用暴力就成功逃脱。与她故事中童话般的荒诞情节一脉相承的是,策划这次营救的是鲁珀特王子港的其他人。为了更好地讲述这次救援,让我们先来看看小镇这个外部世界与她的家庭之间的关系。 艾伦娜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后,阿特给了她一些教育方面的建议:学校是个烂地方,所以最好保持低调,不然她就会被送走并且再也见不到妹妹。这一建议加上阿特故意教错算术带来的困惑,以及她对格雷琴独自在家与阿特共处一室的恐惧,导致她在学校变得十分孤僻。她在家大量阅读,在课堂提交的作业却空白一片。艾伦娜后来才知道,阿特并没有猥亵格雷琴,而是兀自出门会友,把她留在家里无人照管。艾伦娜一回到家格雷琴就会紧紧抱住她。格雷琴很少哭,但她会用手指紧紧攥住艾伦娜的手不肯松开。 令人震惊的是,据艾伦娜所知,整整十二年里从来没有人打电话到阿特家里或要求对她进行心理评估,也没有训导员调查过她频繁缺勤的原因。当艾伦娜多年来都身穿相同的脏衣服上学,当阿特一如既往拒绝为她的实地考察表格签字,或者当她从不带午餐或牛奶钱时,没有一个校方人员对此进行过调查。她八岁时为她开具避孕药的医生也好,十几岁时为她受损的阴道出现感染看诊的医生也好,都没有联系过任何人。 在艾伦娜成为我的来访者很久以后,有一次,我在鲁珀特王子港附近的迪格比岛机场度过了一个雾蒙蒙的夜晚。等待被飞机接走的另一名乘客是当地的重要官员,我曾在加拿大广播公司的电视节目中多次看到过他。他说起鲁珀特王子港的社会服务事业接收了大量拨款。于是我忍不住告诉他,我以前有位遭受虐待的来访者在小镇住了十八年,从未得到过任何人的任何帮助。他回答说,鲁珀特王子港失业率很高,渔业和林业都被摧毁,罐头厂也被大火夷为平地,当地40%的人口还是原住民,这些情况导致了种种社会问题。所以说,如果一名白人女孩有房住、有家长,还会去上学,遭到遗漏在他看来实属意料之中。 我问艾伦娜为何从不向任何人寻求帮助或是致电儿童保护协会,她说这太危险。尽管他们会相信十几岁的艾伦娜,但她不想冒险和格雷琴分开。而且,她们除了寄养家庭无处可去。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在当时,人们很少讨论乱伦和家庭虐待问题。如果相关机构不相信她而是听信阿特——就像她母亲的遭遇那样——她就会在提出指控后被迫继续和阿特一起生活。她知道阿特会杀了她或格雷琴,或者是用某种难以想象的方式折磨她俩。赌注太大,她不敢冒险。 不过,艾伦娜在十四岁时终于摆脱了阿特的控制。有一天,她在城乡接合地区路过同学瑞秋的家,瑞秋和她母亲正坐在门廊上,那位母亲随即邀请艾伦娜进屋做客。艾伦娜小心翼翼地在椅子边缘坐下,因疼痛不由得皱了皱眉:阿特的“关注”让她痛苦万分。那位母亲注意到后便开始询问。她见艾伦娜反应如此惊恐,不禁警觉,认为一定是出了大问题。她对阿特有所耳闻,她的丈夫有时会参加阿特的狂野派对,她对此深恶痛绝。于是,她报警举报了阿特。 不到一星期后,警察在阿特“招待宾客”之际上了门,立即带走了艾伦娜和格雷琴,二人自此再也没有见到过阿特。 格雷琴后来被安置在一个开面包房的德裔家庭中。她爱上了那里的生活,还开始学习烘焙。实际上,她后来还以此为业:她最终在多伦多的一所大学教授烘焙与糕点艺术。 由于艾伦娜已经十多岁,社会服务机构在安置她时难度更大。她不想冒险被又一个疯子控制自己的生活,因此不想住进寄养家庭,而是希望去离妹妹不远的集体家庭。“如果有个疯子在集体家庭工作,”她解释说,“那顶多是八个小时一个班次的时间。最坏的情况无非是疏于照管,而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堂。”艾伦娜接下来的三年里确实住进了格雷琴附近的一个集体家庭,直到她到了众所周知的“脱离系统的年纪”。后来,她在大学里一蹶不振后一直住在妹妹附近,等到格雷琴年满十八岁,二人便一起搬到了多伦多。 尽管艾伦娜在地理距离上远离了阿特,但她在情感上却从未真正摆脱过他。阿特的触角早已探入她的大脑,他利用残酷的操纵使艾伦娜怀疑自己的认知,并且导致她在脑海中不断播放自我厌恶的“录音带”。她受到的伤害如此严重,需要不断努力区分现实世界和阿特的邪恶世界。这种挣扎使她在大学时期跌落谷底,不幸的是,她也因此不得不中断学业。 我们结束了第二年的心理治疗,我也开始看清艾伦娜有多脆弱。她开始治疗没多久便向我吐露自己的遭遇,我现在才意识到这对她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就另一方面而言,正如我向艾伦娜指出的,她也开始采取一些具体的措施,比如在工作中坚定立场、要求加薪并得偿所愿。她还开始更现实地看待并谈论母亲,以及年幼时充当格雷琴的家长一职有多困难。 艾伦娜一心盼望在治疗中取得“重大进展”,可是,伴随宏伟计划出现的却是不可预见的影响,并最终引发灾难性的事件。 艾伦娜的康复之旅和所有儿童一样,会经历心理发展的不同阶段。大部分阶段都相当一致,儿童会在其中一个阶段度过一定年限,然后进入下一个。神奇的是,不管是原始时代还是现代,这些阶段在整个人类谱系中都会发生。(而且我们可以从世界上任何地方的叛逆青少年身上看出各种不同的阶段。以纳尔逊·曼德拉[纳尔逊·曼德拉是世界著名的反种族隔离人士,曾于1993年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他在1994年至1999年间担任过南非总统。]为例,他在自传中描述在自己所属的非洲部落里,所有十三岁的男孩都会被带到一个青少年之家,与家人分开生活,以此确保家中的安宁。) 心理创伤会阻碍情感发展。儿童如果需要耗费精力去应对创伤,就不会有情感成长的余裕。随着艾伦娜在心理治疗中有所好转,她在情感上也逐渐成熟。她开始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经历各个成长阶段——从婴儿期到青春期后段再到成年边缘。我对此略感不安,因为我不确定自己在会面的不同星期看到她发展到哪个阶段。 第三年起,我们开始讨论艾伦娜说起的“像孩子一样乱发脾气”的情况,这近来只有在她与伴侣简相处时才会发生。举例而言,艾伦娜略显尴尬地表示自己有时会为打算吃什么与简起争执,她有时还会把餐点扔进垃圾桶里。(比艾伦娜年长二十岁的简只是摇了摇头,随后便离开房间。) 大约在同一时期,艾伦娜执意购买起各种新衣服来。她花了好几个星期将衣柜里的衣服悉数替换,不过在我这个外行看来,她的新衣服和过去那些法兰绒格子衬衫与工装裤相差无几。艾伦娜倒是觉得这些行头不羁又新奇,每个星期都会炫耀她从马克工作服屋[马克工作服屋是加拿大的服饰鞋履零售品牌。]买来的新衣服。尽管如此,她还是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解。“我就像是我两岁的侄子,”她有一次说道,“要是让他在冬天穿超人紧身衣的时候披上外套,他就会发脾气。”我指出,她的整个童年时期都与阿特一起度过,从来不被允许拥有一件她真正想要的东西,而行使选择权是人格发展的一个重要部分。艾伦娜正处在被称为“可怕的两岁”的典型发展阶段。她实际处于两岁的时候,阿特正设法摆脱她的母亲,因此将她关在了房间里,她没有任何机会发脾气并将自己与他人区分开来。这个家庭有阿特在已经够呛,无法再承受另一个被宠坏的婴儿。如今她终于懂得“我的”这个词语的真正含义,即便她在成人之后才经历“可怕的两岁”,我依然为她在发展的阶梯上向上攀升而感到欣喜。 艾伦娜说起自己的新变化时显得十分惊喜。“另外,我还会在办公室里开玩笑,模仿诉讼部门的负责人。他讲话时语调奇怪、遣词造作,从不会好好说话,非要说什么‘请允许我在此插一句话’什么的。而且他在走廊上遇到人时不说‘你好’,而是说‘拜贺’。我不仅能模仿得惟妙惟肖,而且忽然觉得自己特别有趣,真是太新鲜了。我以前从来不希望别人注意到我,现在倒是挺享受的。”她此刻正在进入社交阶段,希望与他人互动而不是把自己藏起来,她想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 进入心理治疗第三年的下半年后,艾伦娜依然会将狂野的梦发给我看,这些梦往往先于她的意识感受踏入无意识的领域。其中一个梦里出现了一头搁浅的鲸鱼,她于是把整个梦境都写了下来: 简和我在一个巨大湖泊岸边的公园里。我们身边有个长得很像吉尔德的女人,她走在我们前头打量四周。简和我发现了一头搁浅的蓝鲸。我们叫住吉尔德,她跑过来和我们一起仔细查看蓝鲸,确认它还活着。我们得把鲸鱼弄回水里。吉尔德拿出一袋可以将湖水变成咸水的化学品倒了进去。我们做了一个精巧的滑轮系统把鲸鱼拖入水中。鲸鱼充满活力地在水里游动、跳跃等等。 我回到车里去找简,但她忽然消失了。原来她在楼梯间里喷绘涂鸦。 我们爬回车里,吉尔德驾驶汽车往家开去。简在路上背诵了一首她年轻时写的诗。那是一首非常痛苦、令人难过的诗。最后,我们坐在家门口的车道上聊天。简的诗让我感到不安,我为她担惊受怕。她好像有自杀的念头。 艾伦娜说她就是那头鲸鱼,而我——吉尔德——是那位用化学品制造咸水的女性探险者。鲸鱼处于危险中时,简和我想尽各种办法让它回到至关重要的咸水里,试图拯救它。我们站在她这一边,努力让她好起来。 我问起她梦中最后的那一部分,就是简从营救的最后阶段抽身离开,一反常态地画起了涂鸦(她在现实中非常遵纪守法),等到鲸鱼获救后反而很伤心。当鲸鱼——也就是艾伦娜——得救以后,她为什么想自杀呢?也许如今艾伦娜学着表达自己的需求对她们的关系构成了威胁?艾伦娜对此予以否认(我将这一观点搁在一旁,留待之后思考)。 大约一个月后,艾伦娜雀跃地走进来说:“嗯,你肯定不会相信,我恋爱了——和新来的实习生,或者至少是被勾起了欲望。” “恋爱?”我不解地说道。艾伦娜此前受制于迟滞性发展,一直是无性恋,就像一个尚未进入青春期的孩子。如今她长大了,希望体验初恋,这自然合情合理。可是简怎么办? 我默默地坐着,艾伦娜说:“我还以为你会为我高兴呢。”我指出为她高兴或难过并非我的职责所在。我不过是想搞清楚原委。“我达到高潮,还叫了出来,她也一样。我没有隔离自己的情绪,我是说,我没有很僵硬,而是让自己沉浸其中。我们晚了三个小时才回到办公室,她因此惹了不少麻烦,不过从来没有人数落我。我觉得他们不知道我和她在一起,因为她在其他楼层工作。” 她继续说起当天的情形以及高潮的感觉,说自己总算理解为什么好莱坞要拍那么多浪漫爱情片了。我对她突然之间展现的变化和她讨论这些内容时的直率态度感到吃惊。就好像艾伦娜已经消失,我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类似于麦当娜的人。 接下来的那个星期,我听见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艾伦娜走进来,扑通一声坐到椅子上。她有点儿蓬头垢面,看起来疲惫不堪。“你知道我为什么和简结婚吗?”她开口说道,“我需要她。我需要一个母亲和一个父亲,而她能同时扮演这两个角色。就许多角度而言,这都是个很有吸引力的选择。但我如今想要一个真正的女人,而简依然需要刮胡子,还需要电解脱毛。她对自己的女性形象从来都不满意,永远觉得有地方需要改善。”艾伦娜重申她依然爱简的善良特质,但她已经不再受到简的吸引。“我现在想找乐子,想要狂野的性爱和跳舞,而她不是那种类型的人。” 我为忠诚又坚毅的简感到难过,这种矛盾的心情想必全都写在了脸上。“我知道,我知道,”艾伦娜说,“简很聪明,是个优秀的教授,而且她关心他人,头脑也很正常。她只是被困在了错误的身体里。她的性转换手术效果一直都不太理想,只有站在远处看时才算过关。” “你告诉她了吗?”我问道。 她没有回答。 “你对实习生是认真的吗?” “她不重要。我想要体验生活,去派对、去旅游。”艾伦娜指出简身体不好,不适合出门旅游,而且简比她年长二十岁。我们沉默地坐着。艾伦娜的脸色忽然黯淡下来,她最后说:“吉尔德,你是不是觉得我利用了简,现在想要像扔掉用过的纸巾一样把她甩掉?” 我解释说,人们成长过程中的需求会不断变化。艾伦娜不再像以往那样需要家长的关爱,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爱人。就情感上而言,她正踏入青春期,最看重的就是性和乐趣。“我很高兴你在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之后第一次体验到性的乐趣。每个人都应该有这样的体验。” “是啊,谁会想得到?”艾伦娜在离开我办公室的时候兴高采烈地举起双手。她的举止和谈吐都很不寻常,与平日里矜持寡言的她相比,更像是个闹腾的青少年。不过,由于我家里就有三个十几岁的孩子,所以这些举动并没有让我感到惊讶。 我应该对艾伦娜的这些性格变化更加上心才对。我太专注于她的迅速成长,对她行为变得如此反常多少有所疏忽。当那个周末简打电话到我家里时,一切都变了。艾伦娜被送进了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她服用了大剂量的泰诺和酒精,然后躲在地下室里的火炉背后失去了知觉。简在外地开完会提前回到家后,看见猫咪方特在地下室门口发出特别异样的叫声,这才发现艾伦娜。她差点儿死掉。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闪电般击中了我。我上一次见到艾伦娜时,她表现得像个笑呵呵的青少年。她说她梦见简想自杀,然而现实之中,想要自杀的人却是艾伦娜自己。我立即开车赶去医院,心里盼着她能挺过来,满脑子想着她害怕离开自己深爱的简,可是她又必须离开简才能获得成长。她为此感到无法呼吸,感到恐慌。不过,等到我匆匆将车停到停车场后,想到的却是自己在这一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当艾伦娜问我是否认为她会“像扔掉用过的纸巾一样把简甩掉”时,我本应该意识到她有多么内疚和自我厌恶。 我开始认识到——在今后的案例中也多次遇到——当一个境遇坎坷的人有所改善,会在面对生活中的种种选择时感到巨大压力。艾伦娜此前就像一只被关在小笼子里的老虎。尽管生活犹如地狱,但她对自己的每一寸空间都了如指掌。老虎被释放后,不仅对丛林感到恐惧,对丛林中的生活也一无所知。我猜想,她经历各个发展阶段的速度太快,这导致她难以在心理上真正领会需要掌握的内容。 我在医院门口遇到了正在抽烟的简。我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情是她很迷人,只不过她比艾伦娜年长很多。简穿着昂贵的鞋子、丝绸衬衫以及与之相搭配的围巾和长裤。她的及肩长发造型精致,深金色的发色中点缀着几绺浅金色的头发。她的妆容完美无瑕,就像刚从香奈儿专柜走出来似的。她走上前说艾伦娜癫痫发作,目前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而且她的肝脏出现损伤,但应该能挺过来。我们沿着走廊朝病房走去,简告诉我,在那个星期里,“艾伦娜一直吵着要离婚,坚称她不爱我,而且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她说艾伦娜一反常态,尖声说着各种她不忍心重复的残酷话语,还提到自己曾经做过的可怕事情。 简告诉我,艾伦娜在这段时期的表现极为反常,因为她向来不会做出激烈举动,也从不大喊大叫。我们都知道她十分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简还说,每当她们需要进行牵涉到感情的对话时,艾伦娜就会喝得大醉,这种情况大约每个月会发生一次,平时的她则滴酒不沾。她们从那时起便建立了一套系统:艾伦娜可以在电子邮件中写下感受,简看完再答复她。这一策略效果相当不错,能避免艾伦娜喝醉并搞得二人都精疲力竭。艾伦娜无法忍受一对一的亲密交谈,但可以用文字优美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艾伦娜会喝酒。我开始意识到,经过三年的心理治疗,我对她依然了解甚少。我是否一直在治疗艾伦娜为我打造的虚构人物,就像她在阿特面前展现的虚假自我一样?有两件事情我很清楚:这个案例超出了我的预期,而且,如果她恢复——并且等到她恢复之后,我们都有很多工作要做。 我走进病房,看见床上躺着的仿佛是个蓝鲸宝宝,就像艾伦娜描述的梦境中的那副模样。她的皮肤浅灰,嘴唇则是一抹灰蓝色。她依然昏昏沉沉不省人事,身上的每个孔洞都插着管子。简握住艾伦娜的手,艾伦娜却将手从她手里挣脱开。我看得出,简因此感到很伤心。 简的困惑在情理之中。她很纳闷,艾伦娜明明有所好转,为什么却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取得进展需要花很多工夫。”我说,“艾伦娜在心理治疗中的投入我们都有目共睹。她不得不将那些从长远来看对她不再有帮助的防备通通卸下,但这样的改变同时也让她变得很脆弱。简,我想我能说的只有这些。” 简捏了捏我的手,说她完全理解。在我与她打交道的短暂时间里,她显得如此善良又从容,而且她非常在乎艾伦娜,给予了她无条件的爱。简与艾伦娜在一起度过了十多年美好的时光。 艾伦娜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一星期后转入普通病房,一直待到她的肝脏基本恢复为止。简告诉我,艾伦娜因为她“打扰”身在家中的我而生她的气。艾伦娜还留下严格的指示,要求我别再去看望她,还说会为错过的会面付款,并且等到能够继续来参加会面时会和我联系。艾伦娜很难接受帮助或任何关心的举措,哪怕是在自杀未遂以后。我尊重她的边界,因此没有再去过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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