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宙今年十七岁，死了父亲，孤苦伶仃的。他生性沉稳，智慧开得早，不像那么大年岁的，所以自己可以勉强活着。父亲临死时说，他可以去找姑母，姑母家在衡州的城南，并且告诉他，他已经和表妹订了婚。这是两家都怀孩子的时候，他父亲和姑母双方约定的：如果一方是男一方是女，这门亲事就算定了。如今王宙把房子一卖，启程南下。想到就要看见表妹了，心里很兴奋，表妹自从六岁时随同父亲北上做官时见过，十年来始终再没见。心里很纳闷，她现在身体是不是还那么单弱？是不是还像以前两个人玩耍的时候那么热情？是不是对他的所作所为还那么开心？他想，最好早点儿去，若去晚了，十七岁的姑娘也许就许配给别的人家了。但是旅途漫漫，下湘江，过洞庭，最后才到了山城衡州，足足走了一整个月。

他的姑丈张义开着一家药铺。张义生得大下巴，粗嗓子。过去二十五年以来，他按时每天到药铺去，准得像个钟一样，向来没到别处旅行游逛，也没有歇过一天。小心谨慎，处处节俭，买卖日渐发展，日子现在过得很不错。新近又把铺子扩充起来，做批发生意，产业越发大了，又盖了新房子。王宙在铺子里见到他，他吼了一声：“你来干什么？”

王宙告诉了姑丈。他知道姑丈头脑简单，胆子又小，就愿规规矩矩地缴捐纳税，在街坊邻居嘴里讨声好儿。头脑冷静实在，一向当长辈，绷着个脸，一点儿也没轻松过，老有麻烦揪着心，一辈子走的道儿又直又窄。

姑丈把他带到新宅子里去，王宙自称是太原来的一个亲戚。姑母赶巧当时没在家。

一会儿，他看见一个穿着蓝衣裳的姑娘进了客厅。倩娘已经长成一个非常苗条美貌的大姑娘，肩膀上垂着条大黑辫子，光泽滑润的脸，一见表兄就红起来，迟疑了一下，轻轻喊了一声：“你是宙表哥！”

“你是倩表妹！”

姑娘欢喜得眼里噙着眼泪。她喊说：“你都长得这么大了！”眼睛不住地打量着这个英俊的表兄。

王宙也说：“你也长得这么大了！”

王宙以分明爱慕的眼光看着表妹，心里不住地想着父亲临终的话。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便忙着各说自己的家事，年幼的琐事，记得什么说什么。倩娘有个弟弟，比她小几岁，很纳闷怎么来了这么个生人叫他表弟呢？他们分别太久了，家里面很少提到王宙。

姑妈回来了，万分热诚地欢迎她这亡兄的儿子。她长得五官端正，眉目清秀。头发正由黑渐渐变灰，是个羞涩、敏感的妇人，一笑嘴唇就颤动。王宙告诉姑妈说，他已经念完了县学，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姑妈也告诉内侄姑丈的生意很发达。

内侄说：“我也看得出来，你们现在住的房子多么漂亮啊！”

“你姑丈这个人真好笑。这所房子盖好之后，我、孩子们，劝了他多少日才搬进来。现在他还很后悔，嫌没把这房子租出去，悔恨一个月少入多少租钱。你在我这儿住着吧！我叫你姑丈在铺子里给你安插个事情做。”

不到傍晚，姑丈是不回来的。他一回来，就跟今天早晨一样烦躁，不愿意跟人说话。内兄亡故了，他似乎也不在意。王宙就像个孤儿穷亲戚，来求他收作徒弟试几天工一样。姑母倒是很仁厚，很温和。她比丈夫倒多念了点儿书，看着丈夫那种商人习气、作威作福的样子，倒觉得可笑，虽然如此，她仍是常常顺随着丈夫。她叫倩娘跟着自家延聘的老师念书，受了良好的教育。在吃饭的时候，因为母女不懂得买卖，父亲对别的事又毫无兴趣，所以终席也没有什么话说。他是一家之主，态度严肃，说话生来就粗声粗气的。

内侄已经长期住定了，当年双方约定的婚事却一字不提——以前姑妈跟她哥哥当然是口头约定的。在王宙看来，即便当年没有指腹为婚，这位穿蓝衣的少女也是他的意中人。倩娘觉得王宙沉静缄默的性格，很投合她的爱好，更因为天天耳鬓厮磨的，不多日子她就一心一意属意于表哥了。

母亲看出了倩娘脸上的快乐。倩娘给家里特别做点儿什么菜的时候，就觉得专是为王宙做的一样，心里一种新的快乐和得意就涌上心头。一点儿一点儿地，她把青春的娇羞渐渐淡忘了，拿王宙的衣裳补，洗他该洗的衣裳。她觉得应当照顾他。在家里，各种事情并没有严格地被分派，姑娘在家里，虽然有几个使女，仍然应当练习料理家里一般的事情，不过收拾王宙的屋子跟注意他日常的琐事，自然而然地落在倩娘的身上。倩娘甚至不许她弟弟弄乱王宙的屋子。

母亲知道倩娘爱上了王宙。一天，她跟女儿很冷淡地说：“倩娘，这些日子菜越做越咸了。”

倩娘脸红起来，因为王宙有几次嫌菜的口味太淡。

王宙做梦也没梦到日子能过得那么甜蜜，那么美。他在铺子里忍受着姑丈的粗暴，并不以为苦。为了倩娘，为了亲近倩娘，做什么事情都不在乎。因为爱倩娘，与倩娘有关系的人他都爱。对姑妈就跟对自己的母亲一样，对倩娘的小弟弟就跟对自己的小弟弟一样。吃饭时姑丈很少说什么话，不跟家里人一块儿谈笑，也很少在家，常有买卖人在晚上请他去吃饭。

衡州的天气变化得很厉害，山上有时来一阵子狂风暴雨，太阳一出来，又烤得慌。有一回王宙病了，觉得在家躺在床上，有倩娘伺候，舒服极了，病好了之后，还多躺了几天。

倩娘跟他说：“现在你得到铺子去了，不然爸爸会跟你发脾气的。”

王宙很勉强地说：“难道我非得去吗？”

一天，倩娘跟他说：“你得多穿点儿衣裳，恐怕天要下雪。你若再生病，我就要恼了。”

王宙很顽皮地说：“我愿意生病。”倩娘知道他的意思。

“别说傻话。”倩娘说完就噘着嘴，叫他多穿上件衣裳。

一天，倩娘的大姑从樟安来看他们。大姑丈非常有钱，帮助过倩娘的父亲，她父亲原来就是用大姑丈的钱开的铺子，铺子还没分。张义对姐丈极其忠诚，忠诚得有点儿像恐惧，恭敬得奴颜婢膝的，真是丢了他们一家的脸。姐姐一来，他就盛宴款待。他这样对大姑，一则是亲戚间的热诚，二则是他天生的怯懦跟嫌穷敬富的脾气。天天是上等宴席。宴席上，张义是又说又笑，想尽方法讨喜，当然跟妻子女儿没有这么说笑过。

大姑觉得什么也没有给侄女许配阔人家更有意思了。一天，大姑从城里最有钱的一家赴席回来，那家是姓蒋的。她跟倩娘的母亲说：“倩娘出息得多么漂亮啊，今年已经十八了。我把她说给蒋家的二少爷吧。当然你知道蒋家是谁，我说的就是那蒋家呀！”说这话的时候，倩娘就在附近，大姑说的话完全听见了。

她母亲说：“大姐，我已经把倩娘许给我内侄了。”

“你说的就是在你们家住的那个内侄呀？你哥哥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这个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好像很合适，我看。”倩娘听见妈妈向着内侄，羞得脸都红了。

大姑哈哈大笑起来：“你简直糊涂。他有什么呀？我现在说的是一个有身份的婆家，他们家体面，有地位，跟我们是门当户对的。”

倩娘从椅子上立起来，走出去，把门“砰”地关上。

大姑在后面喊说：“多么个不知好歹的妮子！她不知道我是多么为她费心。你还没有见过他们家的花园住宅呢。做妈妈的不要太软弱。你一看见他们家里的阔气，你就要感谢我了。他们太太戴的那个钻石戒指，差不多跟我戴的这个一样大。”

母亲没有答言，也没有说什么道歉的话。不过，大姑这次来到衡州，既然说这个媒，就决不肯半途而废的。她的约会无非是吃饭喝酒，她的假日里都是这些活动，她在这里这一段短短的日子里，若能做一件足资记忆的事情，那才有趣呢。若是母亲不赞成这门子亲事，大姑可没忘记姑娘的父亲对她是俯首帖耳言听计从的。张义觉得除去跟富家联婚，再没有什么能提高自己身份地位的方法。此外，生活之中再也没有什么快意的事了。他常常羡慕城里一家，那就是蒋家。蒋家是个世家，老蒋先生曾在京里做过官。张义屡次想混入蒋家这个圈子，可是蒋家没有邀请过他一次。结果不顾姑娘的母亲反对，不顾姑娘躺在床上茶不饮，饭不食，大姑和父亲做主，就硬把倩娘许配给了蒋家的二少爷，两家订了婚过了礼。

母亲跟丈夫说：“这么着可没什么好处。姑娘不愿意，你早应当进屋去看看她。她在床上都快要把肠子哭断了，这不是要她的命吗？你一心就图蒋家有钱。”

后来，倩娘叫人劝得也吃东西，也起床了，在家里东转西转，活像个已被判决死刑的囚犯。

事情会弄到什么地步，王宙索性不管不顾。他自己走了，一直二十来天没露面儿。他钻进衡山不出来，原打算一下子把烦恼忘到九霄云外。过了二十来天，一心想回去看倩娘，真是情不由己。回家一看，倩娘得了一种怪病。自从他离家以后，倩娘就没有记性，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躺在床上，怎么说也不肯起来。连自己的父母、使女也不认识。她嘴里嘟嘟囔囔的，谁也听不懂，都怕她已然变成了傻子。更可虑的是，她不发烧，也不疼痛，整天躺在床上，不饮不食。别人想尽方法跟她说话，她只是两目无神，简直仿佛魂儿离了躯壳，一身无主，仿佛不能动弹一样。脸上老是那么苍白，医生明说向来没诊过这种病症，根本不知道叫什么病。

经过母亲答应，王宙才跑进屋去看她。他喊：“倩娘！倩娘！”母亲很焦心地在一旁看着，姑娘茫然无神的眼睛似乎聚焦起来，眼毛也动了，两腮显出了一点儿血色。

他又叫：“倩娘，倩娘！”

她的双唇微启，欣然笑了。

她轻轻地说：“噢，是你呀。”

母亲的眼里噙着眼泪说：“倩娘，你的魂儿回来了。你认得妈妈了吧！”

“当然认得。妈妈，怎么了？您哭什么？我怎么在床上躺着呢？”

倩娘显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母亲说她这些日子始终在床上躺着，连母亲也不认得，她不信。

几天之后，姑娘康复了。女儿病的时候，父亲也真正害起怕来，现在看见女儿一好，又俨然一家之主地当起家来。母亲说王宙一到床前，倩娘脸蛋儿上又有了血色——以前那么苍白父亲也看见过——父亲说：“根本就是假装的。大夫向来就没见过这种病。会认不出父母来？我不信。”

“我的先生，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那些日子，你不是没看见。病是在她的心里头，婚事你还得再想一想才是。”

“订婚已经举行过了，你不能叫我跟蒋家解除婚约呀。人家哪会相信倩娘这种病？我自己都不信。”

大姑现在还没走，没事就说话嘲笑人，说姑娘的病是假的。她说：“我活了五十岁，还没听说有人不认识爹娘的。”

父亲坚决不再提这件事。一双情侣焦急万分，又毫无办法可想。王宙觉得情形忍无可忍，而又一筹莫展。失望与气愤之下，他告诉姑丈他要上京去，自己谋生。

姑丈很冷淡地说：“这个主意也不坏。”

走的前一夜，姑妈家请他吃饭饯行。倩娘简直是芳心欲碎。她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天。当天晚上，她怎么也不肯起来。

母亲答应王宙进入倩娘房里去告辞。她已经两天没吃饭，浑身发高烧。王宙轻轻地摸着她说：“我特意来向你辞行。事情这个样子，我们是毫无办法了。”

“宙哥，我不活了，你走了以后，我还活着干什么？我只知道这个——不管死了还是活着，你在什么地方，我的魂儿就在什么地方。”

王宙找不出话来安慰她，两人眼泪汪汪地黯然而别。王宙登程奔京都，肝肠寸断，相信永不会到表妹家来了。

他的船走了约莫一里地，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船就停泊过夜。王宙躺在船上，孤独、凄凉，自己淌着无用的眼泪。将近半夜，他听见岸上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听见一个姑娘的声音：“宙哥哥！”他想自己是在做梦呢，因为倩娘正病在床上，怎么会是她呢？他打船的上边往外一看，看见倩娘正站在岸上。他大惊，跳上岸去。

倩娘有气无力地说：“我从家里跑出来了。”说着一下子倒在他的怀里。他赶紧把她抱到船上，心里纳闷她病得那么厉害，若没有神力的帮助，决不能走这么老远。他一看，她还没有穿着鞋，两人喜极而泣。

倩娘躺着，贴得他很近。王宙温柔地吻她，用身体慢慢温她。倩娘一会儿就回暖过来，睁开了眼睛，对王宙说：“我要随你来，什么也拦不住我。”她仿佛已经完全康复，他俩在一块儿，彼此信赖，无忧无虑的。这条水路很长，一路之上，倩娘只表示有一件遗憾，就是母亲一看见她不见了，一定会非常伤心。

最后，他们到了四川的一个小城，王宙找了个小事情做，刚够维持家用。为了使日子勉强过得出入相抵，在离城一里地远的乡下租了一间房，他每天往返，徒步而行。可是他觉得非常幸福。倩娘洗衣做饭，跟他在一块儿，心满意足，十分快活。他看了看自己的小屋子，只陈设着简陋的椅子，一张桌子，一张简单的床，他觉得一切齐备，没什么缺乏的。把楼上一间房租给他们住的那个农人，为人忠厚老实，他的妻子对王宙夫妇很热诚，他们把自己园子里种的菜送给王宙夫妇吃。这样王宙可节省下钱来买粮食，因为王宙夫妇也帮助他们管理菜园子。

冬天，倩娘生了个男孩子，又胖又可爱。到了春天，王宙一回家，就看见妻子抱着胖孩子喂奶，他真是幸福极了。他向来就没跟妻子道歉，说连累她过的日子像穷人家的女人一样，因为这无须说。他当然知道她以前富里生富里长的，享福享惯了，现在这么能迁就，真是叫人想不到。

“我真愿多挣点儿钱，好给你雇个丫头使唤。”

妻子在他的脸颊上轻按一下，不叫他说这个。她只简单说：“你没让我来，我偷着跑来找你的。”

一天一天地过，每十天，孩子都有新的变化，非常有趣。孩子转眼要什么就能拿什么了，转眼又会自己指自己的鼻子，拧转自己的小耳朵。转眼又会爬，又会叭嘬嘴儿，会叫妈妈，一天比一天聪明。在王宙夫妇的生活里，这个孩子真是个幸福的泉源。房东两口子没有小孩子，欢喜他们的孩子，常帮着他们照顾。

只有一件事情叫倩娘觉得美中不足。虽然对父亲不怎么样，可是老想着母亲和弟弟。王宙那么疼倩娘，倩娘的心事他都知道。

“我知道，你又想你母亲呢。你要想回家，我带你回去。我们现在已经结婚生了孩子，他们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了。至少，你妈看见你还会高兴呢。”

“我们就回去吧。我走以后，妈妈一定都要想疯了。现在我有这么漂亮的外孙子给妈看了。”

他们于是又坐船回去，在船上过了一个月，到了衡州。

倩娘说：“你先回家去，叫爸爸和妈妈来接我。”说着从头上拔下来一支金簪子交给丈夫，“他们若是还跟你生气，或是不让你进去，或是不信你的话，好拿这个簪子做个证物。”

船在沙滩抛了锚。倩娘在船上等着，王宙走了一小段通往张家的路。

大概是正在吃晚饭的时候，父亲也在家。王宙跪在地下，求二位大人饶恕他带着表妹私奔的罪过。姑妈虽然显得老了点儿，头发也全都白了，看见他回来，似乎很高兴。他告诉姑妈、姑丈说，他们都回来了，倩娘在船上等着呢。

父亲说：“你说什么？饶恕你什么呀？我女儿这一年始终躺在床上生病呢。”

母亲也说：“你走以后，倩娘就病得不能下床，这长长的一年过得真凄惨。她病得厉害的时候，几十天一点儿东西也不吃。我永远不能饶恕我自己。我答应她一定把婚约解除，可是她虚弱得好像听不见我的话。好像她的真魂儿离了躯壳一样。我天天盼望你回来。”

“我告诉您，倩娘现在就在船里呢。您看，这是个证物。”

他把金簪子拿了出来，父母仔细一看，认了出来。全家都被弄得莫名其妙。

“我告诉您，她是在船里头呢。您派个仆人先跟我去看看。”

父母如堕五里雾中。派了一个仆人，一顶轿子，随着王宙前去江边。仆人到了船上，认出了是小姐，跟倩娘长得一样。

小姐问：“我爸爸妈妈好吗？”

仆人说：“二位老人家都好。”

全家正惊疑不定，等着仆人回来的时候，一个使女拿着簪子进去看正在病着的小姐。小姐一听见王宙回来了，她睁开了眼睛，笑了。一见了簪子，她说：“我真是丢了这个簪子了。”说着把簪子插在头上。

没等使女告诉她，小姐就起来下了床。一言不发地走出去，像个患离魂病的人一样，笑着走往江边去。倩娘已经下了船，王宙正抱着孩子等她上轿。他看见由家里来的小姐在岸上越来越近，等两个姑娘一见面，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倩娘一个人穿了两身衣裳。

使女说床上生病的小姐不见了，全家惊慌失措。等一看见倩娘下轿，身体很健康，怀里抱着个胖孩子，全家有三四分喜欢，倒有六七分惊慌。后来才明白姑娘的真魂儿和王宙过活去了。情之所钟，关山可越。原来在床上生病的女儿只不过是留下的空影子，有身体，无灵魂，灵魂早离开身子，游荡到远方去了。

这件事情是在公元六九〇年发生的。全家都把这件奇事守为秘密，不叫街坊邻居知道。后来倩娘又生了几个孩子。王宙跟倩娘很有福，活的岁数很大。越上年纪，相爱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