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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怨篇——选择原谅,是因为不想让心变得沉重终于看见了自己 作者:上野千鹤子/樋口惠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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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野 您有没有想和解或想道歉的对象? 樋口 想道歉的对象?没有,我倒觉得有些人应该向我道歉。不过,算了。我已经决定原谅他们了,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喜欢所有人。 上野 啊,是吗?您心里藏着这么多恨意吗? 樋口 我这个人看起来挺开朗的,对所有人也都很友好,但其实我的内心是很脆弱的。所以别人对我说过的话,无论是好是坏,我都会一直记在心里,甚至会不断放大。不过怨愤并不一定都是坏事,对有些人来说,这可能会成为支撑他生活下去的动力,所以不能一概而论。但如果一直放不下,我们的内心就会变得阴暗、沉重。所以就在某一天,我决定暂时忘了这些话,将它们束之高阁。也许将来我就忘了,也许说这些话的人比我先一步闭眼了。如果怎么都无法原谅他们,那就等我下了黄泉再回头找他们算账吧。(笑) 上野 哈哈哈哈…… 樋口 想想都觉得很有意思对吧。我给这些人编了号,“黄泉算账一号”“黄泉算账二号”,不过这些人也会死对吧,所以这个编号会根据他们下黄泉的时间发生变化。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我过阵子觉得某些人其实也不那么可恶了,那就把这些人的编号往后调几位。决定好了算账顺序以后,我觉得自己的心态好了许多。而且,也有可能是我准备算账的对象先笑眯眯地来找我啊,那样我就会很庆幸当时没和对方撕破脸。说到这个,我有一个印象深刻的经历。2003年,我参加了东京都知事的选举[时任东京都知事的石原慎太郎在当时具有压倒性的优势,但樋口女士依旧为了提高妇女地位和民主力量而勇敢发声。——作者注],现在想来,参加选举可以说是我这辈子最失策的一件事…… 上野 失策? 樋口 唔,可能是失策,也可能不是吧。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结论也会不同,其实就连我自己也没有准确答案。不过那次选举让我意识到,原来世上有很多“一点就着”的人,不仅容易生气,还非常记仇。其实以前我也是类似的性格,不过选举过后,我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起来,还要归功于算账对象一号、二号、三号……因为他们在那场基本没有胜算的选举中给了我很多支持。或者说,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可能需要得到那个曾经被自己讨厌的人的帮助。回头想想自己当时生气的原因,其实也无关自己的节操或原则,可以说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从那以后,我学会了淡然对待人生。之所以会感到生气,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不够成熟。 想写下对社会的不满 上野 我是个很敏感的人,不过好在我又是个非常健忘的人。就算再次遇到自己讨厌的人,也只是感觉自己似乎很讨厌这个人而已,但要是问我具体为什么讨厌他,那是肯定记不起来的。(笑) 樋口 记不住事情可是一种美德哦。健忘症绝对称得上是一种美德。 上野 也多亏自己这脑子,很多糗事才不会一直留在心里。(笑)年少轻狂时,我也做了很多对不起别人的错事,所以我也从来不敢要求别人向我道歉。前几天,我见到了田中美津女士(针灸师、女权运动先驱者,1943年生),她说:“长寿也是一门技术。”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们其实都能猜到,如果自己死了,哪些人会在背后辱骂我们。所以我们得比那些人活得更久,我们得熬死他们。这就是她称之为“技术”的原因。不过其实也可以反过来想,如果我们先走一步,不就可以在阴间默默观察其他人的言行了吗? 樋口 走之前,我想把对某位首相的意见都写下来。 上野 那这就不是对某个人的不满了,而是对这个社会的。 樋口 是的,对社会的不满。可能他自己并不觉得做错过什么,但这也许就是伟人们的宿命。 上野 也可以写成一本书。可是想想自己要为此付出的时间和精力,您不觉得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一个无聊的人身上是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吗? 樋口 倒也不用写那么多啦。只不过经历过我们那一代女权运动的人,绝对不会忘记某些执政党的抵制行为(对性别平等运动的强烈抵制),那些政党就连《男女共同参与社会基本法》的内容都要加以干涉。我记得您也曾参与过这项运动,当时他们试图将性别平等理论踢出公共图书馆。如果我也能出一部自传,我一定会留出一个章节来写关于原宏子(文化人类学家,1934—2019)、堂本晓子(政治家,1932年生)、岩男寿美子(心理学家,1935—2018)等各位女先生们在共同讨论后形成的论点。 上野 我记得您曾经收到过自传的撰稿邀请吧? 樋口 大约10年前,一家出版商对我发出过邀请。我是唯一一个被邀请写自传的女性,不过我拒绝了。 上野 那是因为您还没老。(笑) 樋口 哈哈哈!(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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