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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望篇——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被探视终于看见了自己 作者:上野千鹤子/樋口惠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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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野 您怎么看待“探望一个命不久矣的人”这件事? 樋口 我有一个同学,从小学到大学,我们都在同一所学校里。毕业后,她在一家媒体公司工作。我这位同学进入“踉跄无力期”的时间要比我略早一些,据她儿子说,她现在几乎整天都在养老院或者医院里躺着。所以如果要探望,可就要趁早了。但是,探病其实多少带有一种“俯视”的感觉。年轻的患者还好,毕竟还有机会痊愈,可要是患者上了年纪,那可就不好说了。所以探病者是以俯视的心态去看望病人的,而被探病者则不得不仰视对方,这个心态与目光高度是一致的。一想到被探病者的内心活动,我就有些犹豫了。所以,我想先写信问问她本人和儿子是否方便。如果对方同意,我会对这位从6岁开始一起长大的朋友说一声“谢谢”。她是个体态娇小的女强人,而我则是个头儿较高的女强人。我们手拉着手上了同一所高中,又手拉着手上了同一所大学。毕业后,我们找了不同的工作,嫁给了不同的人,可在我年轻守寡的那段时间,她每天晚上都会来安慰我。偶尔出版社会让我写一些比较大的话题文章,我也总喜欢把她叫来我家向她咨询:“出版社让我写这个话题,社会上有没有什么反对意见?”这种时候,我一般都会站在保守的立场上,而她则是安安静静地思考,然后给我提出很多全新的想法。这种交流甚至会持续一两个晚上,我能一直给《妇人公论》等刊物投稿,也正是因为能经常和她进行思想碰撞。 上野 我还从未听您说过这个故事呢。这可真是“神仙友情”啊!她就像是您背后的军师一样。 樋口 当然,最终的稿件还是按照我的思想来写的。但是在与批判势力对抗的过程中,自己的智慧也会得到很大的提升。许多人都对我的文章青睐有加,我的名气也因此越来越大。可以说在我急于表现自己的30多岁的那段时间,她给了我莫大的支持。奇怪的是,我这位看起来理应过得十分幸福的朋友后来居然得了抑郁症,人也变得十分消瘦。我很想亲口对这位挚友说声“谢谢”,但我又不太确定,她听到这声“谢谢”后是否会感到开心。 上野 您一定要当面感谢她是吗?不能通过信件的方式吗? 樋口 我想先写封信问问她愿不愿意见我,如果不愿意,我再写信感谢她。现在想起来,30多岁的她会天天陪着我思想碰撞,也是有原因的——她的婆婆和他们小两口住在一起,所以她也不愿意回家。据说她的婆婆对她的工作并不理解。在这一点上,我反而是幸运的。那段时间我还没有遇到第二任丈夫,我的母亲也十分热情好客,所以家里即便有客人待到深夜,也不会有人抱怨。所以她也非常愿意来我这里待着。后来她跟着我加入了“日本妇女问题恳谈会”,还在会报中发表了连载文章,这些文章就是根据我俩的对话写成的。后来她也和我一起参加了“家庭科男女共修”[20世纪70年代日本社会开始讨论“男女学生都要参加家庭课程”的问题。——译者注]的倡议活动。 上野 那可真是志同道合啊。 樋口 是的,我们就是同志。所以,无论她当时是否出于躲避婆婆的目的,我都想真心地对她说一句:“我能有今天的名气,功劳簿上也有你的一笔。谢谢你。” 上野 您一直没有对她说过这句话吗? 樋口 当然没有啊,说这种话多尴尬啊。(笑) 上野 为什么呀?我最近跟很多人说了“谢谢”,我想在他们身体健康的时候告诉他们。我会告诉他们“谢谢你当时为我做了这些”,或是“我一直很敬佩你这一点”。如果您也想对朋友说“谢谢”,那可就得快点说了,要是留下遗憾就不好了。 樋口 也许您说得对。 上野 所以如果她收到您的信后愿意见您,那就多说几声“谢谢”吧。可别吝啬地只说一句哦。 樋口 那就……赶紧写封信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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