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拉比诺维奇家的帮工心里想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她袖子里藏着什么花招。

大家都细心观察着，寻找着通常会泄露天机的线索：新菜肴的味道，味道奇特的香水，晒衣绳上怪异又裸露的衣服。

然而，夜里从牛舍传出的只有哭号，什么都解释不了。

女人们相互会意警觉起来，如同春天胡狼惊动草丛时田鼠们发出压抑的哨声。

然而朱迪斯并不是什么威胁。她有几分神秘，但并非出于本意；举手投足间、照顾孩子时也显现出几分魅力。她处事生硬倔强，有时像石膏一般让人捉摸不清，有时像葡萄皮一样纤薄透亮。

显然，无论是拿草叉，握缰绳，做针线，还是颠大勺，她都驾轻就熟，学挤奶也很快就能上手。她起先挤奶的架势还跟个新手一样，光知道用两根指头捏。渐渐地，奶牛习惯了她的手指，她也习惯了奶牛的体温。摩西教会她如何用四根指头逐一挤压奶头，从食指用到小指。她挤奶挤得双臂酸痛，手指发抖，但没过多久，肌肉就结实起来。听着奶浆流入铁桶的声音便可知，她已经练成老手了。

仿佛书页一篇篇翻过，朱迪斯对于牛舍的秘密也渐渐掌握。还没等牛抬蹄，朱迪斯就能判断出他要尥蹶子。她熟知了两头老奶牛变化无常的脾性，学会了从口鼻和后臀观察小牛是否生病，也懂得了识别牛舍中的权威与阶级。

几个月后，拉比诺维奇让她带一头发情的奶牛到邻村萨姆森·布洛赫家配种，那里离梅纳汉姆家不远。

萨姆森·布洛赫可是个饲养高手。运用亚麻汤混合橄榄油和炒蛋的神奇良方，他一次次将小牛从痢疾的垂死边缘拯救回来。所有人都知道他的配方，但只有他知道如何配料、控温和配比。

布洛赫曾经挑战格洛伯曼，看谁能更准地目测牲畜的重量。他骟牛骟马比兽医还利索，有传言说他把割下来的睾丸卖到海法的餐厅。白化病经常光顾那里，他消费的可远非食物那么简单。

他有头种牛，名叫戈登。“年纪是大了点，但干起活来一点不输给崽子们。”布洛赫一说起来就满脸骄傲。

“她路上闹腾了？”布洛赫问朱迪斯。

“就是有点紧张。”

“等她跟戈登幽会完，肯定会像个小宝宝一样乖乖回家，跟新娘子一样安静而又开心。”

下午，朱迪斯牵着牛回到牛舍，顿觉其他奶牛都对她另眼相看，这让她不禁会心微笑。她喜欢奶牛，对方不会满腹狐疑地看待她，不会在她耳聋的一侧喋喋不休，不问她的身世背景，见她从干草堆拿出酒瓶偷喝，也不会妄加评判。

夜晚，当我母亲撕扯着声带，撕心裂肺彻夜难眠时，那些奶牛徐徐转过头，平静地看看她，然后再次返回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