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迪斯从未放弃帮蕾切尔揉搓干瘪的乳房。一天，布洛赫所言的奇迹真的发生了：蕾切尔下奶了。一开始只是微微几滴，渐渐地开始一股股地往外冒，而且一天比一天多。

摩西说：“她不可能像真正的奶牛那么中用。”

“重要的是，她会回报你喂她的那些草料，”朱迪斯道，“你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不是吗？”

“她也不可能生小牛。”摩西仍不依不饶。

关于蕾切尔出奶的传闻传到格洛伯曼耳朵里，他在笔记本上做了记录，但仍未放弃希望。他知道，摩西根本就忍受不了这个怪胎；而且牛贩子没猜错，摩西在蕾切尔跟前还真有点发怵。一有机会，格洛伯曼就会提议买下这头牛。

他是个聪明人，多年做买卖的经历让他对人的灵魂有着深刻的认识。牛贩子可以通过一个人的脖子察觉对方细微的不快，横膈膜隐隐的痉挛、前额皱起的气象地图都能给他以线索指示。

当时日子难熬。每次格洛伯曼买牛时，都会观察主人家的孩子。他发现孩子们的衣服上补丁摞着补丁，破旧不堪的鞋子脚趾部被剪去，好让贪长的孩子再多穿一个季节。格洛伯曼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饼干，看那些伸出的小手中藏着怎样的渴望。

“你看，”牛贩子道，“关于我格洛伯曼，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而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呢？我变戏法。看着啊，这里有头牛，唰——牛里变出了什么？三张十镑的钞票！”

此时寒冬将至，格洛伯曼开始谈论天气，谈论山谷里的泥浆，“哎哎哎”地大谈今年等待我们的是怎样的寒冬苦雨，“哎哎哎”地问拉比诺维奇孩子穿的衣服和靴子要多少钱。

他说起了自己的子女。没人见过他的孩子，也没人知道他们是否真的存在。不过，他一说“孩子穿的外衣”，拉比诺维奇的眉间便露出担忧的神色。还没等他自己意识到，格洛伯曼就已早早发现，知道是时候掏出钞票在手里抖一抖了。

但摩西担心朱迪斯会发火。她坚持不懈地帮蕾切尔揉搓干瘪的乳房，想让她兴奋起来。按照梅纳汉姆伯伯的建议，她在草料中加了长角豆，甚至还遵照布洛赫的建议，用手裹着暖湿的布片揉摸母牛的下体。所有的方法都不见效。

“让她跟戈登待几天，”布洛赫最终建议，“在我的牛舍里见识见识，也许她能来点兴致。”

朱迪斯牵着蕾切尔进院时，布洛赫刚好从牛舍里迎出来。他蹬着胶靴，满脸堆笑。

“找我？还是找牛？”他打趣道。

母亲忍不住笑了：“肖珊娜在家吗？”

“在孵化房呢。”

“那我去厨房把水烧上。”

等肖珊娜从孵化房回来，朱迪斯已经沏好了热茶。

“你见过这么好的鸡仔吗？”肖珊娜问，“沙因菲尔德突然决定要把孵化箱转手，我们于是就买了下来。”

朱迪斯没说话。

“自从他老婆走后，他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朱迪斯搅了搅茶杯，眼睛注视着茶汤中旋转的红茶叶片。

“那你呢，朱迪斯，最近怎么样？”

“都挺好的。”

“还住在牛舍？”

“我在那儿挺自在。”

“这样对你、对拉比诺维奇都不好，村里人也看着别扭，”肖珊娜把手搭在我母亲手上，“朱迪斯，你已经不是小姑娘了，这样不合适。你还要一个人在牛舍里待多久啊？”

“我在那儿挺自在。”母亲重复道。

“现在你还强壮、健康，可十年、二十年后怎么办？你的心呢？你的孩子呢？怎么办？”

“管他呢。心里现在空无一物，没孩子我也习惯了。”

她又喝了杯茶，搂搂蕾切尔的脖子道别，告诉她一周后就来接她，接着到梅纳汉姆伯伯家打个招呼。

回家的路上她走得飞快，好让自己没有闲心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