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书亚继续翻找，这次拿出了白化病的大镰刀。他将刀刃磨利，给院子除草。然后把除下的聚成一堆，跟干草和之前累积的荆棘并排堆好。他从衬衣口袋里取出一根压瘪的香烟，点着。之前没人见过他抽烟。诺书亚陶醉着吞云吐雾。他没有将火柴吹灭，而是扔进了草堆。火焰呼啸着燃起，将孩子们一张张好奇的脸映得通红。

诺书亚宣布：“现在轮到准备婚宴上的食物了。”

他用干草叉把土翻松，插上杆子，扯上线，挖了坑，撒上菜种。鸟舍后，洋葱、茄子、辣椒和南瓜迅速发芽。菜地的前面种着大蒜和香菜，还有许多香草植物，宜人的香气与探戈音乐、金丝雀的歌声相互交织。还有几株旧时的罂粟，它们无视律法，一直在土壤里静静守候，如今也决定在一众食材中露个头。

诺书亚让雅各布给菜地施血肥，雅各布听了害怕：“为什么要用血？这么多牛啊鸡啊的，难道家里还少粪肥吗？”

“那为什么用粪？如果你是番茄，你愿意吃哪种养料？”诺书亚惊讶地反问。

屠宰场在桉树林的另一边，屠户与牲口贩子整日在此喧嚣。每周三次，雅各布会担上两个小罐子，出现在这个忙碌的小王国。

贪婪躁动的丽蝇在他身后飞舞，仿佛扯起一张绿色的死亡头纱。貂和胡狼闭着眼在他腿上狂蹭，为罐子中飘出的血味而疯狂。

那时，雅各布已将观鸟暗箱送给我，所以我时常隐藏在附近，看鸟儿啄食屠户清剩的内脏。

我还见到过人。我观察，倾听，铭记。

“要是朱迪斯小姐知道你用牛血灌溉园子，以后你再也别想见她了。”格洛伯曼对雅各布说，当时他们在林中的小路碰面了，“请你记住格洛伯曼说的话。”

雅各布没回答。

“怎么，沙因菲尔德，”牛贩子转移了话题，“你最近还跳舞吗？”

“是啊。”雅各布一脸认真，以恋爱中人的天真抵御所有嘲讽。

“沙因菲尔德，你真是个傻瓜。不过无所谓，反正傻瓜多的是。傻瓜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而是属于一个大公司！”

“在朱迪斯面前，我们都是傻瓜，”雅各布突然壮大了胆子，“在朱迪斯面前，即使是你，格洛伯曼，也是个傻瓜。”

我的心怦怦直跳，直震得肋骨和箱壁也跟着颤动。格洛伯曼手杖的铁头轻轻点在雅各布的靴子头上。

“是啊，沙因菲尔德，”牛贩子细声道，“在朱迪斯面前，我们都是傻瓜。不过，只有你不光是傻瓜，还是个蠢货。你做事蠢，爱得也蠢，最后只能落得个蠢货的下场。”

“蠢货能落得什么下场？”

“蠢货的下场和傻瓜一样，只不过蠢货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简单。”一阵短促而冰冷的停顿过后，牛贩子继续道：“既然你都蠢成这样了，我就帮帮你，给你举个你这种蠢货都能懂的例子。你的爱就好像兜里揣着张一百镑的票子在外面走。不少钱，对吧？你觉得能用这些钱干点事儿，对吧？可你什么都做不了。这一百镑买不了一杯啤酒，买不了一根香肠，甚至看不了一场电影，招不来一个妓女。因为没人找得开，所以人家什么都不卖给你，就这么简单。你的爱就是这副德行。”

“伟大的爱只会成就伟大的事，”雅各布骄傲地说，“不是小打小闹。”

牛贩子的语气中既有同情，又有鄙夷：“我不知道那个教你跳舞的帮工是怎么教你的，也不知道梅纳汉姆·拉比诺维奇在你找他哭诉时说了啥。你要知道，爱情得化整为零，而不是只想着伟大，不是只谈崇高，不是一股脑把一辈子搭进去。为了她，你把所有的金丝雀都放了，结果什么都没换来，没得到她，也没拿到放鸟的钱。”

“你闭嘴！”

牛贩子假装无奈地挥了挥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你说这些。毕竟，我也爱着那个女人，也想要她的儿子。但我觉得你可怜，沙因菲尔德，因为你是一个头脑不清不楚的蠢货。我爸以前说过，上帝对你这样的人特别照顾。他专门把你的蛋蛋装在袋子里，怕你弄丢。所以，你好歹放聪明点，好好利用我给你的建议。这次准备个小礼物，下次讲个小故事，这才有效果，沙因菲尔德，从小事做起，积少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