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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迪斯的爱人们  作者:梅厄·沙莱夫

夜晚,路上的脚步声络绎不绝,人们纷纷从雅各布的婚礼返回。他们在拉比诺维奇家的门前往来经过,无声地抗议着,最终渐渐散去。

第二天,奥代德把娜奥米和她的孩子从耶路撒冷接回家。娜奥米又惊又喜,心中还有几分忧虑。她管朱迪斯叫“妈妈”,母女俩抱头痛哭。

晚上,摩西睡在牛舍里,娜奥米母子和我睡在屋内。清晨,娜奥米把我叫醒,为挤奶做准备。

“萨义德,他们要出去独处一阵子。我们就在这儿待几天,照顾一下奶牛。”

母亲和摩西在济赫龙雅各布找了间小公寓:石墙,石子路,道路两旁棕榈摇曳,直通大门。十年后,我在服役休假时曾一度来此,但没有进去。

摩西道:“咱们早该找个这样的地方住,有马车,有仆人。”他抓着母亲的指尖,像模像样地鞠了个躬。五大三粗的摩西居然还有如此一面。

朱迪斯用手指轻抚他的后脖子。隐约传来大提琴和小提琴颤动的音符,一个小姑娘正在公寓的琴房和三个男孩玩耍。

人算不如天算。无论是啄木鸟敏捷律动,叮啄树干,还是秃鹫振翅云际,如钻石般划破长空,没人会预知,没人能破解。

1950年2月初,他们离开四日,我和娜奥米看家护院。

干燥凛冽的冷空气席卷全国。归途的公共汽车上,摩西告诉朱迪斯,这天气让他想起小时候在乌克兰度过的冬日。

汽车在穆哈拉克山脚下左转,上坡向右,眼前山谷空旷、田园辽阔。朱迪斯轻叹一声,倚着摩西道:“我们到家了,摩西,还是家里好。”

当晚,奥代德要把娜奥米母子送回城时,母亲把我叫醒与她道别。娜奥米突然道:“让萨义德跟我去耶路撒冷住几天吧!广播说兴许会下雪呢。”

“他还得上学呢。”摩西道。

“多好的机会啊,”娜奥米道,“村里从来不下雪。你们有更多时间单独相处,萨义德也能看看真正的雪花。”

“那他就要错过植树节派对了。”母亲道。

“那也不少他这一棵苗儿!”

母亲笑着装了几个鸡蛋三明治,让我们路上吃。她给我收拾了个小包裹,娜奥米一只手牵着我,另一只手抱着孩子。

“奥代德要出发了,快走吧。”我们俩赶紧跑去坐车。

跑着跑着我突然道:“我还没来得及跟摩西道别,也没亲亲妈妈。”

娜奥米笑了:“等回来再跟他说吧。亲不到妈妈,那就亲亲我吧。”

一路上,我呼呼大睡。醒来时,发现奥代德改变了平时的习惯,开着运奶车直接冲进街区,发动机的轰鸣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想鸣笛吗,萨义德?”他问。娜奥米还没来得及开口,我已经拉下绳子,笛声长鸣。

“因为你们俩,我把所有邻居都得罪了!”娜奥米愤愤不平。

“萨义德,回来时可别变成个城里人哦!”奥代德嘱咐完,又拉了拉喇叭,扬长而去。

十岁的我还从未领教过这般严寒。第二天天气更冷。娜奥米给我系上红色的羊绒围脖,梅尔带我到边界处参观旧城。

公交车摇摇晃晃,坐在上面感觉像骑牛。它还有名字,叫“肖松”。梅尔问我要不要去给司机付车费,司机找给我一些一分钱纸币,我从没见过这么稀奇的零钱。我们从锡安广场一直走到一处水泥高墙下,从墙上的洞孔窥视,然后攀上一幢大房子。房子的屋顶上有座女人的塑像,冷漠的修女在宽大的走廊里匆匆穿行。

一个五十岁上下、红眼白发的男人站在我们旁边,正将经文匣[经文匣:又称经文护符匣、“塔夫林”,皮匣为黑色,一组两个,内装书有《摩西五经》章节的羊皮纸。犹太教徒往往在平日晨祷时佩戴,一个绑在上臂,另一个绑在前额,以此纪念上帝将以色列人带出埃及。]缠在手臂上。他俯瞰城市,又看看我们,用单调的声音念叨着:“以亚伯拉罕、以撒、雅各之名,以吾王大卫之荣耀,求我主赐福保佑。愿你将救赎带到人类的国,助我等明辨公义。愿吾师摩西、吾王所罗门、吾王大卫安息天国。”这些词句散发着一股很浓的甘草味。

“寄生虫。”梅尔咒骂了一声,但还是让我给了他半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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