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星期，我经历了太多人生的第一次。

第一次在咖啡馆喝热可可。

娜奥米第一次亲吻我的脖子和嘴唇，而不仅仅是脸颊。

第一次逛书店。

第一次经历母亲的死亡。

半夜，梅尔和娜奥米的孩子哭闹起来。我听到她起身给孩子喂奶，听到她望着窗外大声惊叫。

“萨义德，快起来，”她跑过来摇摇我肩头，“快起来，我不是说好让你看雪吗？现在下雪了！”

我起身巴望着，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看雪。大地银装素裹，路灯的锥光下，大片雪花如羽毛般漫天飞舞。

清早，邻居家的孩子们在雪地里嬉戏，娜奥米对我说：“出去看看吧，萨义德，跟他们一起玩。”

“我不去。”

“他们都是乖孩子，有几个还跟你差不多大。”

“他们会笑话我的。你把我的名字告诉他们了吗？”

“你叫什么名字，”娜奥米虎着脸凑过来，突然又傻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家伙？快说，不然我就把你抓走。”

“我叫萨义德。要抓抓别人去！”娜奥米牵着我的手，我们俩一起跑到门外。

我们和孩子们玩闹了好一阵。因为寒冷和开心，娜奥米两腮通红。雪依旧不停地下，雪花落在她的头顶。她的眼中闪着朵朵晶莹，脸上泛起温暖甜美的红晕。我们堆了个大雪人，娜奥米正给他捏鼻子，一个矮小的黑色身影从远处走来。他朝着我们一步步走近，路上跌了跤，爬起身，继续前行。

“是梅尔。”娜奥米的脸突然变得像雪一样白。

那个黑影越变越大，在茫茫大雪中蹒跚着向我们走来。

“出事儿了，”娜奥米道，“一定是他们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梅尔越走越近，直至来到娜奥米面前。他扶着娜奥米的胳膊，把她带到一边的围栏旁，带入噩耗的惊恐，带入尖叫的深渊——朱迪斯！朱迪斯！朱迪斯！朱迪斯！每一个“u”音在空中飘荡，旋转，下落，继而化为一片漆黑，仿佛乌鸦的羽翼。它徐徐落入雪中，飘进河里。梅尔将娜奥米搀扶起来，转头对我说：“萨义德，你先等等，待会儿就告诉你。”

黎明时，奥代德开着从村里借来的吉普车赶到。白色的大雪一路封堵，厚厚积雪掩埋下，虽然只有他能辨别出雪毯覆盖的道路，他还是开了十六个小时才到。

到达后，奥代德先眯了一个钟头，起身连喝了四杯茶，吃了两大块巧克力和半条面包。吉普车灯一亮，纷飞的大雪瞬间化为飞旋的魔法幻境。奥代德载着我们回到村庄，奔赴母亲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