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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痛苦的伤口字母袖扣谋杀案 作者:苏菲·汉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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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吃过早饭,我就去了位于格勒霍林圣徒教堂墓园附近的玛格丽特·恩斯特的小屋。她家的门半开着,我轻轻地敲了几下,确保没把门推得更开。 没人应答,于是我又不断地敲了好几次。“恩斯特夫人?”我大声地喊,“玛格丽特?” 一片寂静。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身后有什么动静,于是转过身去,但可能只是风吹动树枝的声音。 我轻轻地推了推,门吱吱呀呀地晃开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围巾,青绿色的丝绸,图案精美,躺在厨房的石板地上。怎么会丢在这里呢?我深吸了口气,这时里面传来“进来吧,卡其普尔先生”的喊声,吓得我身子一僵,差点儿跳了起来。 玛格丽特·恩斯特走进了厨房。“哦,我正找它呢。”她笑着说,随即弯腰捡起了围巾,“我知道你会来,所以留着门呢。其实,五分钟前我就在盼着你来了,但又一想,九点整就来,会不会显得太心急了?”她把围巾围到脖子上,带我走进屋里。 她那戏弄人的话给了我胆量,尽管我知道她并非有意如此,但我确实一反常态地更加直接了。“我急于查清实情,并且不介意询问。”我说,“是谁想杀了哈里特·西佩尔、艾达·格兰斯贝瑞和理查德·尼格斯?我相信对此你有些看法,而我想知道。” “那几张纸是什么?” “什么?哦!”我都忘记手里还拿着东西,“是名单,案发时住在布劳克斯汉酒店的客人和酒店的工作人员名单。我想你不妨看一看,然后告诉我有没有认识的人,但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谁有可能想杀——” “南希·杜安。”玛格丽特说。她接过那两张名单,皱着眉头仔细阅读。 我的反应和昨天波洛面对塞缪尔·基德时一模一样,只是当时我不知道。“南希·杜安,那个艺术家吗?” “稍等一下。”玛格丽特阅读名单的时候,我们俩就静静地站在那里,“恐怕我一个也不认识。” “你是说南希·杜安,我所知道的那位为社会名流画肖像的画家南希·杜安,有杀哈里特·西佩尔、艾达·格兰斯贝瑞和理查德·尼格斯的动机?” 玛格丽特把那两张纸折叠好,还给了我,然后领着我去客厅坐。我们刚在昨天坐过的椅子上坐下,她马上就开口道:“是的,是南希·杜安,那位著名的艺术家。我觉得,她是唯一有动机杀害哈里特·西佩尔、艾达·格兰斯贝瑞和理查德·尼格斯,也有能力实现并成功逃逸的人。卡其普尔先生,不必吃惊,名人也难免邪恶。尽管我也不得不承认,我不相信南希会做出这样的事。我们相识的时候她很有涵养,人不会变得那么快吧。她以前还是个勇敢的女人。” 我没说话。我在想,问题在于,有些凶手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的确有涵养,但只需要有一次摒弃教养,去杀人。 玛格丽特说:“昨天晚上我一夜没睡,一直在想会不会是沃尔特·斯图克里做的。不,不是,不可能。如果没人帮忙,他连站都站不起来,更不要说一个人去伦敦了。杀三个人,远远不是他能做到的。” “沃尔特·斯图克里?”我在椅子上朝前欠了欠身说,“昨晚在王首旅馆和我聊天的那个醉老头吗?他为什么想杀哈里特·西佩尔、艾达·格兰斯贝瑞和理查德·尼格斯?” “因为弗朗西斯·伊夫是他女儿。”说着,玛格丽特又转身朝向窗外,看了看伊夫夫妇的墓碑。突然,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中的诗句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流言蜚语总是不公平。 “要是沃尔特杀了他们,我倒是很高兴,”玛格丽特说,“我是不是很可怕?只要不是南希做的我就放心了。沃尔特老了,我觉得他没多久活头了。哦,我不希望是南希!我曾经在报纸上读到过她作为艺术家有多成功。她离开这儿之后干出了一番名堂,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份安慰。一想起她在伦敦功成名就,我就会感到高兴。” “离开这儿?”我说,“南希·杜安以前也曾住在格勒霍林吗?” 玛格丽特盯着窗外说:“是的,直到一九一三年。” “帕特里克和弗朗西斯·伊夫夫妇去世那年,也是理查德·尼格斯离开这个村子那年。” “是的。” “玛格丽特……”说着,我把身子探到前面,想让她把注意力从伊夫夫妇的墓碑上转移过来,“我衷心地希望我的到来值得你下定决心,告诉我帕特里克和弗朗西斯·伊夫夫妇的故事。我相信,听完他们的故事,我将会弄明白许多现在看来无法破解的疑团。” 她转过头来,严肃地看着我说:“我已经决定告诉你这个故事了,但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发誓不会复述给村里的其他任何人。回伦敦之前,我在这个房间里说的每一个字你都不能传出去,回去以后,你想告诉谁就告诉谁。” “这一点你无需担心,”我说,“我在格勒霍林没有几个可以说话的人,所有人一见到我就逃跑了。”今天早晨来玛格丽特·恩斯特家的路上就又发生了两次这样的事情。其中一个逃跑者还是个孩子,最多不过十岁。连一个孩子都知道我是谁,并为了自保而对我视而不见、转身就跑。我敢肯定他早就知道我姓什么、叫什么,还知道我来格勒霍林的目的。小村庄至少有一个伦敦所不具备的优势,他们知道用什么办法忽视一个家伙,让他觉得非常难受。 “我希望你做出一个严肃的承诺,不要回避,卡其普尔先生。” “为什么要保密?不是所有的村民都知道伊夫夫妇和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吗?” 玛格丽特接下来说的话告诉我,她只是担心村里的一个人。她说:“听完我说的话,你肯定想找安布罗斯·弗拉沃德医生。” “你想让我忘记那个人,为什么还一次次地提起?” 她的脸红了。“你必须保证不去找他,如果你碰巧遇见了他,就不能提起帕特里克和弗朗西斯·伊夫夫妇的事。除非你向我保证,否则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 “我恐怕不能保证。你让我拿什么回去向苏格兰场的领导汇报?他们让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调查情况的。” “那好,我们陷入死胡同了。”玛格丽特抱起了胳膊。 “假如我去找他,让他告诉我那些故事呢?他也了解伊夫夫妇,对吧?你昨天说了,和你不一样,伊夫夫妇活着的时候,他就住在格勒霍林了。” “不!”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请不要找安布罗斯!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的。” “你在害怕什么,玛格丽特?在我看来你是个正直的人,但是……好吧,现在我不禁怀疑,你是不是对我有所隐瞒。” “哦,我会和盘托出,毫无保留。” 不知道为什么,我相信她。“那么,如果你没有对我保留,那为什么不准我再和其他人谈论伊夫夫妇呢?” 玛格丽特站起身,走到窗前,额头抵着窗户玻璃,她的整个身体正好挡住我的视线,让我完全看不见伊夫夫妇的墓碑。“一九一三年发生的那件事给这个村子留下了痛苦的伤,”她平静地说,“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能逃脱。之后南希·杜安搬去了伦敦,理查德·尼格斯去了德文郡,但他们也没能幸免,都带着伤。从他们的皮肤和身体表面看不出来,但伤就在那里。看不见的伤口才是最痛的。至于留下来的人,就像安布罗斯·弗拉沃德,他们也一样痛苦。我不知道格勒霍林还能否康复,但我知道现在还没有。” 她转过头看着我说:“卡其普尔先生,村里人再也没有提起那场悲剧。没有一个人,从不直接提起。有时候沉默是唯一的办法。沉默和忘记,要是有人能忘记就好了。”说话时,她握紧双手,又松开了。 “你是不是担心我的问题会对弗拉沃德医生造成什么影响?他是不是在试着忘记过去?” “我刚才也说了,忘记是不可能的。” “但是……对他来说这是一个痛苦的话题?” “是的,非常痛苦。” “他是你的好朋友吗?” “我和这事毫不相干,”她严厉地反驳我,“安布罗斯是个好人,我不希望他被打扰。你为什么不愿意发誓?” “好吧,我发誓。”我不情愿地向她保证,“我不会和村里的任何人提起你对我说的话。”发完誓,我发现自己在暗自希望格勒霍林的村民们能一如既往地忽视我,不要出现在路上诱惑我。不过,要是离开玛格丽特·恩斯特的小屋,回去的路上能碰上唠叨的弗拉沃德医生,那就是我的运气了,我十分渴望和他好好聊聊。 墙上那三幅已故查尔斯·恩斯特的肖像正盯着我看,他的双眼似乎在警告我:“你这个无赖,要是敢骗我老婆,你会后悔的。” “你的内心平静吗?”我问她,“你不想让我去找弗拉沃德医生聊,是担心他会难过。但我担心我的话可能会让你伤心。我不想让你难过。” “很好。”玛格丽特松了口气,“事实上,我也想借此机会把这个故事讲给一个像我这样的局外人听。” “那么,请开始吧。”我说。 她点点头,重新坐到椅子上,开始讲帕特里克和弗朗西斯·伊夫夫妇的故事,我一刻也没有打断她。现在,我就把故事写在这里: 所有的麻烦都源自于十六年前,从一位女佣口中说出的谣言。她是格勒霍林的牧师帕特里克·伊夫和他妻子弗朗西斯家的女佣。虽说谣言是从她那里开始的,但她却不是后来那些悲剧的负责人,甚至不用承担主要责任。她编造了一个恶毒的谎言,但只告诉了一个人,之后在村子里广泛散播的过程她完全没有参与。的确,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后,她就几乎全部撤回了之前的话,并且再没人见过她。有人猜想,她挑唆生事后感到羞愧,所以躲了起来,她也应该羞愧。后来,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想尽力弥补,但为时已晚。 当然,尽管只告诉了一个人,撒了那么大一个谎也是不道德的。也许是因为度过了颇为辛苦的一天,也许是因为作为女佣,她自然而然地怨恨伊夫夫妇。也许她是想用一个小小的恶意谎言来调剂一下枯燥的生活,并且天真地以为不会给其他人带来严重的伤害。 不幸的是,她选择了哈里特·西佩尔作为她那恶毒谎言的唯一听众。她这样选择的理由或许很简单,自丈夫死后,哈里特就变得痛苦而充满怨恨,听到这样的谎言她一定会很兴奋,并信以为真,因为她希望那是真的。村里有人犯了严重的错误,更可怕的是(在哈里特眼里,这肯定更棒了),那个人就是牧师!她肯定会高兴地两眼放光!没错,哈里特是那个女佣编造的恶毒谎言的最佳听众,她也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她。 女佣告诉哈里特·西佩尔,帕特里克·伊夫是个凶残的大骗子,该遭天谴。她说:妻子弗朗西斯出去帮助教区居民时,帕特里克就诱骗村民深夜去他家,谎称自己通灵,可以帮他们给死去的爱人传递信息,还说是已逝的灵魂委托他传递信息的,以此骗取钱财。 哈里特·西佩尔见人就说,帕特里克已经凭此花招骗了好几位村民的钱。她这么说可能是想扩大事态,把故事编得更吓人。后来那位女佣坚持说她只对哈里特提过一个人的名字,就是南希·杜安。 那时,南希还不是个著名的肖像画家,只是个普通妇女。一九一〇年,她丈夫威廉到格勒霍林村小学任校长,她便也一同来到这里。威廉比南希大很多,他们结婚时,南希十八岁,威廉已经差不多五十岁了。他于一九一二年死于呼吸系统疾病。 在哈里特·西佩尔于白雪纷飞的一九一三年一月散布的恶毒谣言里,南希曾在深夜或傍晚多次进出牧师家,每次天都已经黑了。南希看起来总是鬼鬼祟祟的,而且她都挑弗朗西斯·伊夫不在家的日子。 稍有常识的人都不会相信这样的故事。在漆黑的夜晚,你根本看不出一个人脸上挂着鬼鬼祟祟的表情,事实上你任何表情都看不到。黑夜中,你也辨认不出出入牧师家的女人是谁,除非那人的走路方式非常有特点,而南希·杜安的步态并不特别。当然,更有可能是有人多次看到她,就尾随她回了家,弄清了她到底是谁。 认可一个比自己狂热的人的看法要比挑战他容易得多,格勒霍林的人也是这么做的。他们自愿地相信了谣言,开始和哈里特一道谴责帕特里克·伊夫,谴责他亵渎神明、敲诈勒索。大多数人都相信(或者为了避免被哈里特中伤,而假装相信)帕特里克·伊夫以给活人和死人传递信息为由,欺骗教区居民,收取高额报酬。在格勒霍林的村民们看来,如果有办法收到亡夫威廉的信息,南希·杜安肯定无法拒绝,尤其是由教区牧师提供的。同时,当然,她会为这样的安排支付相当可观的报酬。 村民忘记了,他们了解、喜欢、信任帕特里克·伊夫。他们明知帕特里克作风正派,心地善良,却全部无视,明知道哈里特·西佩尔热衷于挖掘恶人,却全然不顾。他们会附和哈里特·西佩尔是因为不想惹怒她,但这也不是唯一的理由。哈里特的两个同盟也起到了不容忽视的作用:理查德·尼格斯和艾达·格兰斯贝瑞一直支持着她的事业。 众所周知,艾达是格勒霍林最虔诚的女人。她的信仰从未动摇,而且一说话就从《圣经新约》里引经据典。她受到所有人的羡慕和敬仰,但并不是你时间充裕时会去寻找的伙伴。她曾和公认的青年才俊理查德·尼格斯律师订婚。 理查德不凡的才智和尊贵的气质使他赢得了全村人的尊重。他也会相信哈里特的谎话,是因为曾亲眼目睹。他曾看到南希·杜安——或是像南希·杜安的女人,不止一次夜里出入牧师家,而且是牧师的妻子外出探望父亲或在牧区居民家的时候。 理查德·尼格斯相信流言,艾达·格兰斯贝瑞也相信。她发自内心地不能容忍,作为一名教士,帕特里克居然做出这般异教行为。她、哈里特和理查德决定把帕特里克·伊夫从格勒霍林教区牧师的位置上拉下来,并把他逐出教堂。他们让帕特里克在公众面前承认自己的罪恶行为,但他认为那些流言不属实,因此拒不承认。 村民们对帕特里克·伊夫的憎恨很快就蔓延至他妻子弗朗西斯身上,人们认为妻子肯定知道丈夫的欺骗行为。弗朗西斯发誓她并不知情。一开始她还试着说帕特里克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但人们不停地说,她最后也沉默不语了。 在格勒霍林,只有两个人拒绝参与对伊夫夫妇的讨伐,那就是南希·杜安和安布罗斯·弗拉沃德医生,后者曾大声为弗朗西斯·伊夫辩护。他说,如果弗朗西斯知道这种恶心人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家里,那为什么每次事发她都不在家呢?这难道还不能表明她是无辜的吗?在漆黑的夜晚不可能看清一个人脸上有内疚的表情,这也是安布罗斯·弗拉沃德医生提出的。医生公开表示,除非有人能拿出无懈可击的证据证明牧师有错,否则他始终相信他的朋友帕特里克·伊夫。医生还指责哈里特·西佩尔(有一天就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说帕特里克·伊夫一辈子所做的坏事都比不上她在半小时里栽的赃多。 即便如此,安布罗斯·弗拉沃德的观点也并未被大家所接受,但他是为数不多的不在乎外界怎么看自己的人之一。他为帕特里克·伊夫在教会权威面前辩护,告诉那些人,他认为流言里说的纯属子虚乌有。他还极为担心弗朗西斯·伊夫,她那时的状态已十分凄惨。她不吃东西,几乎不睡觉,需要稍微离开牧师住所一会儿她就会崩溃。帕特里克·伊夫则疯了,他说牧师的地位和自己的声誉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他只希望妻子能恢复健康。 与此同时,南希·杜安什么也没说,既没承认也不否认那些流言。哈里特越是刺激她,她似乎越是缄口不言。直到有一天,哈里特突然改变了想法。她找到维克多·米金,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可以阻止这件荒唐的事情继续发展。听完她的话,维克多·米金暗自窃笑,搓着双手,偷偷从王首的后门溜了出去。不大一会儿,整个格勒霍林的人都知道南希·杜安有事情要宣布了。 除了伊夫夫妇无动于衷以外,全村人都去了王首旅馆,包括那名最先挑起事端的女佣,她已经消失好几周了,此时也跑了过去,大家都迫切想看这场闹剧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南希·杜安先冲安布罗斯·弗拉沃德微微一笑,接着冷静直接地告诉大家,说帕特里克·伊夫借由帮她和亡夫沟通而收取报酬的事完全是假的,但她又说传言也不完全是谎言。她承认,牧师妻子不在家的晚上,确实曾不止一次光顾牧师家,原因是她和帕特里克·伊夫相爱了。 全村人都惊呆了。有的开始窃窃私语,有的用手捂住嘴巴,还有人紧紧地抓住旁边人的胳膊。 骚动平息之后,南希·杜安继续说:“私下秘会,互相勾引是我们不对,但我们就是分不开。每次在他家见面,我们就只是聊天,谈对彼此的感情,谈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们都认为绝对不能再见面了,可一旦弗朗西斯出去了……哦,爱情的力量就是让人无法反抗。” 突然有人大叫:“你们就只是聊天吗?胡说八道!”南希再一次向大家保证,她和帕特里克·伊夫没有任何身体接触。 “我已经把真相告诉你们了,”南希继续说道,“我十分不想说出真相,但这是唯一能阻止愚蠢的流言散播的办法。如果有人知道无法抗拒地深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就肯定不会指责我和帕特里克。而那些在心里对我们责骂不已的人,你们不懂爱情,我可怜你们。” 然后,南希直直地盯着哈里特·西佩尔,说:“哈里特,我相信你曾懂得真爱的意义,但当你失去乔治后,就选择忘记一切。甚至以爱为敌,与恨为伍。” 这时,哈里特·西佩尔站了起来,似乎决心证明自己无错。她不仅立刻谴责南希是个说谎的婊子,还比以前更加疯狂地谴责帕特里克·伊夫:说他不仅弄虚作假以通灵的名义骗钱,还趁妻子不在家时勾结道德败坏的女人。她说帕特里克是个异教徒,是个奸夫!比她以前所想的还更邪恶!她还说,一个罪孽深重的人竟然还有资格称自己为格勒霍林的牧师,真是耻辱。 南希·杜安无法忍受哈里特的猛烈攻击,中途离开了王首旅馆。几秒钟后,伊夫家的女佣也红着脸、泪流满面地跑出了旅馆。 大部分村民们都不知所措,听得稀里糊涂。这时,艾达·格兰斯贝瑞站起来表示支持哈里特。她说,虽然不清楚哪些是事实、哪些是谣言,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帕特里克·伊夫肯定有罪,所以,他不能再做格勒霍林的牧师了。 没错,大多数村民在一旁附和。是的,确实如此。 当时理查德·尼格斯什么也没说,即便被她的未婚妻艾达点名,要他说点什么,他也没说。那天晚些时候,他告诉安布罗斯·弗拉沃德医生,事情的转折让他很担心。他说,“某种罪人”这个说法艾达明显很满意,但他自己不能接受。他还说,哈里特·西佩尔借机又给帕特里克·伊夫安上一项罪名,将两项罪恶一起抨击的做法让他恶心。在毫无证据、不容辩解的情况下,她把南希·杜安所说的“不是这样的,而是那样的”扭曲为“既是这样的,又是那样的”。 艾达在王首旅馆用了“毫无疑问”这个词。理查德·尼格斯告诉安布罗斯·弗拉沃德,现在在他看来,毫无疑问的是,人们(包括他自己,这让他觉得耻辱)都在诽谤帕特里克·伊夫。要是南希·杜安也撒谎了呢?要是她的爱只是单相思,帕特里克·伊夫同意与她密会,只是为了向她解释,她应该把自己的感情埋在心底呢? 弗拉沃德医生也赞同:没人能确定帕特里克·伊夫是否做错了什么,从一开始就是其他人擅自认定的。医生是伊夫夫妇唯一肯开门让他进屋的人,于是,他又去拜访了一次,把南希·杜安在王首旅馆所说的话全都告诉了帕特里克。帕特里克听后只是摇了摇头,对南希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他没做任何评论。至于弗朗西斯·伊夫,无论是身体和精神,此时均已不断恶化。 理查德·尼格斯没能说服艾达·格兰斯贝瑞接受自己的观点,因此,他们俩的关系变得紧张了。而在哈里特的带领下,村民们继续谴责伊夫夫妇,一天到晚在牧师住宅外大声指责他们。同时艾达还向教堂请愿,主张若教堂为自身考虑,就该将伊夫夫妇赶出牧师住宅、赶离格勒霍林村教区。 随后,悲剧就发生了。弗朗西斯·伊夫再也忍受不了这些侮辱,服毒自尽,结束了不幸的人生。帕特里克发现她时,马上就知道为时已晚,甚至没必要去叫弗拉沃德医生来了,弗朗西斯救不活了。帕特里克·伊夫知道,自己也已无法再在罪责与痛苦中生存,因此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艾达·格兰斯贝瑞建议村民为帕特里克和弗朗西斯·伊夫夫妇的罪恶灵魂祈祷,祈求上帝宽恕,虽说上帝不太可能原谅他们。 哈里特·西佩尔认为这件事根本没必要让上帝做判断,伊夫夫妇肯定会永远受地狱之火的折磨。她告诉追随她的那群“正义的执行者”,伊夫夫妇是罪有应得。 伊夫夫妇死后不到几个月,理查德·尼格斯便解除了与艾达·格兰斯贝瑞的婚约,离开了格勒霍林。南希·杜安则去了伦敦,那个编织可怕谎言的女佣自此消失得无影无踪,村里人再没见过她。 同时,查尔斯和玛格丽特·恩斯特夫妇来到村里,接管了这片牧区。他们很快就和安布罗斯·弗拉沃德医生成了好朋友,医生主动道出了那个悲惨的故事。他还告诉他们,无论帕特里克·伊夫是否真的心藏对南希·杜安的恋情,他都是他所见过的最宽容、善良的人,不该遭人诽谤。 正因他提到诽谤一事,玛格丽特·恩斯特才想把那首诗刻在墓碑上。查尔斯·恩斯特反对这个想法,他不想惹怒村民们,但玛格丽特坚持己见,她坚决认为圣徒教堂应该表示对帕特里克和弗朗西斯·伊夫夫妇的支持。玛格丽特说:“我可不止想激怒哈里特·西佩尔和艾达·格兰斯贝瑞。”对,当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谋杀,虽然只是想想,并非有意去犯罪。 故事讲完以后,玛格丽特·恩斯特陷入了沉默。有好大一会儿,我们俩谁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我先开了口:“我现在明白为何当我问你谁可能有杀人动机时你说出了南希·杜安了。但她会杀了理查德·尼格斯吗?当时,他怀疑女佣撒了谎,马上就不再支持哈里特·西佩尔和艾达·格兰斯贝瑞了。” “我只能告诉你,如果我是南希,会怎么想。”玛格丽特说,“我会原谅理查德·尼格斯吗?不,不会的。要不是他先支持哈里特和那个邪恶的女佣散布的谎言,艾达·格兰斯贝瑞可能也不会相信那些无稽之谈。三个人也不会联合起来煽动村民,与帕特里克·伊夫为敌。而那三个人就是哈里特·西佩尔、艾达·格兰斯贝瑞和理查德·尼格斯。” “那个女佣呢?” “安布罗斯·弗拉沃德相信她并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因为当全村人都开始讨厌伊夫夫妇时,她很显然并不高兴。” 我皱了皱眉头,对此很不满意。“但对已经起了杀心的南希·杜安来说——我只是想就此讨论一下——尽管理查德·尼格斯后来发现自己错了,她还是无法原谅他,那她为什么会原谅最先散播谎言的那位女佣呢?” “也许她也没有原谅那个女佣,”玛格丽特说,“也许她也把她杀了。我不知道那个女佣去了什么地方,但没准南希·杜安知道。南希可能找到她并杀了她。你的脸色非常苍白,怎么了?” “那个……那个散布流言的女佣叫……叫什么?”我有些结巴,因为担心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不不,不可能。”但我的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怎么不可能呢?” “珍妮·霍布斯。卡其普尔先生,你没事吧?你看起来不太好。” “他说得没错!她确实有危险。” “‘他’是谁?” “赫尔克里·波洛。他总是对的。这怎么可能呢?” “你怎么听起来不太高兴?你希望他是错的吗?” “不。我认为他没错。”我叹了口气说,“现在我很担心珍妮·霍布斯的安全,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我明白了。好奇怪啊。” “什么奇怪?” 玛格丽特叹了口气。“尽管我什么都说了,但我还是觉得南希不会威胁到任何一个人。不管有没有杀人动机,我都认为她不会杀人。这么说听起来怪怪的,但是……杀了人的人自己也会身陷惊恐、郁郁寡欢——你说呢?” 我点了点头。 “南希喜欢有趣、美丽、愉快和有爱的生活。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她绝不会招惹上杀人这种丑事。” “那么,如果不是南希·杜安,会是谁呢?”我问,“是那个醉醺醺的老头沃尔特·斯图克里吗?他是弗朗西斯·伊夫的父亲,有足够强烈的杀人动机。如果他能一两天不喝酒,也有能力杀死三个人。” “就是让沃尔特一个小时不喝酒都是不可能的。我可以向你保证,卡其普尔先生,沃尔特·斯图克里不是你要找的人。你看,不像南希·杜安,他从未因弗朗西斯一事而责怪哈里特、艾达和理查德。他只责怪自己。” “所以他才酗酒吗?” “对。失去女儿后,沃尔特·斯图克里最想杀的人就是自己。我想,他很快就会成功了。” “他为什么觉得弗朗西斯自杀是自己的错?” “沃尔特以前不住在格勒霍林,他搬过来是想离帕特里克和弗朗西斯安息的地方近一些。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你可能很难相信弗朗西斯死之前他是什么样子的。沃尔特·斯图克里以前是一位杰出的古典主义学者,是剑桥大学耶稣学院的教师。帕特里克·伊夫就是在那个学院学习成为牧师的。帕特里克没有父母,很小的时候就成了孤儿,而沃尔特可以算是他的监护人。当时珍妮·霍布斯十七岁,在大学里作宿舍管理员。她是最好、最虔诚的宿舍管理员,所以,沃尔特·斯图克里安排她去照顾帕特里克的房间。后来,帕特里克和沃尔特的女儿弗朗西斯·斯图克里结了婚。当他们搬来格勒霍林的圣徒教堂时,珍妮也一并跟了过来。你明白了吗?” 我点了点头。玛格丽特继续说道:“沃尔特·斯图克里责怪自己让珍妮·霍布斯和帕特里克·伊夫一起来了这里。如果帕特里克和弗朗西斯没把珍妮带到格勒霍林,她也就不会有机会散布那个可怕的谎言,从而导致他们自尽。我也不必在此耗费终生,守护着他们的墓地,免其受人破坏。” “谁会干这种事啊?”我问,“哈里特·西佩尔吗?我是说她被杀之前。” “哦,不。哈里特的武器是她那毒辣的舌头,不是双手。她永远也不会去破坏墓碑。不是她,是村里那群粗暴的年轻人,一有机会,他们就动手。帕特里克和弗朗西斯夫妇死的时候他们还都是小孩子,但他们从父母那里听到了这些故事。如果你问这里的人,除了我和安布罗斯·弗拉沃德,其他人都会说帕特里克·伊夫是个邪恶之人,还说他和他的妻子都会巫术。随着时光的流逝,我相信大部分人越来越相信这就是事实。他们不得不相信,是不是?他们要么相信,要么就要像我鄙视他们那样从心底里鄙视自己。” 我还有件事要弄明白。“理查德·尼格斯断绝了与艾达·格兰斯贝瑞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因为他恢复了理智,但艾达还在不停地诋毁帕特里克·伊夫?是不是听了南希在王首旅馆的直言,他就解除了婚约?” 玛格丽特的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她说道:“王首旅馆发生的事不过是个开始……”她突然停下,转到了另一个话题,“是的,他发现艾达和哈里特那些不合理的坚持有些烦人,让他不堪忍受。” 突然,玛格丽特脸上现出到此为止的神情。我觉得肯定有重要的事情她决定不告诉我。 “你刚才说弗朗西斯·伊夫是服毒自杀的,”我说,“具体是怎样的?她从哪儿得到的毒药?帕特里克·伊夫又是怎么死的?” “同样的方式:服毒。我想你可能没听说过相思豆毒素吧?” “没听说过。” “是一种名为鸡母珠的植物上结的,在热带地区很常见。弗朗西斯·伊夫不知从哪儿弄到了几小瓶这种东西。” “抱歉,既然他们俩服了同一种毒药,又死在一起,又怎么能确定是弗朗西斯先行自杀,帕特里克是发现她死了以后追随而去的呢?” 玛格丽特看起来很谨慎,她说:“你不会把我说给你听的告诉格勒霍林的村民,只告诉伦敦苏格兰场的人?” “对。”依现在的情况,我决定把赫尔克里·波洛算作苏格兰场的一员。 “弗朗西斯·伊夫自杀前给丈夫留下了一封遗书,”玛格丽特说,“上面只简单表明希望丈夫能好好地活着。帕特里克也留下了话……”她突然停了下来。 我等着。 最后她说:“可以从两份遗言断定事发的顺序。” “遗书呢?” “我毁了。安布罗斯·弗拉沃德给了我,我就把它们扔到火里了。” 这让我极为不解。“你到底为什么那么做?”我问她。 “我……”玛格丽特吸了一下鼻子,转过身去,坚定地说,“我不知道。” 我暗自寻思,她肯定知道。她紧闭的嘴唇告诉我,她不想再多说这件事。如果我不停地追问,可能只会让她更加坚定。 我站起身来,伸了伸发麻的双腿。“你说对了一件事,”我说,“现在我知道了帕特里克和弗朗西斯·伊夫夫妇的故事,确实想和安布罗斯·弗拉沃德医生谈一谈。事发时他就住在村子里。无论你怎么说——” “不行。你向我过发誓。” “我非常想问他一些事,比如关于珍妮·霍布斯。” “我可以告你关于珍妮的事,你想知道什么?帕特里克和弗朗西斯·伊夫夫妇看似非常需要珍妮,他们很喜欢她。在她撒谎之前,村里人都觉得珍妮恬静、有礼貌,无害人之心。就我个人而言,我可不相信一个能把子虚乌有的事编成故事的人平时会没有害人之心。她心气太高,连说话的语调都发生了变化。” “怎么变的?” “安布罗斯说她变得很突然。前一天,她说起话来还像是个家庭女佣,第二天,用词就不一样了,倒是用得极为妥当。” 语法方面也用得很准确呢,我暗自寻思。哦,请不要让人打开他们的嘴巴——三张嘴,里面都有一枚刻有首字母组合的袖扣:语法真准确。这么一想,在这一点上,波洛说的或许也是对的。 “安布罗斯说,珍妮在模仿帕特里克和弗朗西斯·伊夫夫妇说话时的口气。他们夫妇二人都受过良好的教育,谈吐很得体。” “玛格丽特,请告诉我真实情况吧。你为什么坚持不让我去和安布罗斯·弗拉沃德谈?你是不是担心他会说出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去找安布罗斯谈对你不会有任何帮助,倒是会打扰他。”玛格丽特坚定地说,“我已经允许你出去吓唬其他村民了。”她面带微笑,只是眼神犀利,“他们已经很害怕了。那罪恶一个传染一个,在内心深处,他们都深知自己有罪。但如果听到作为警察的你所说的专业见解,也就是那个凶手会把当年所有助纣为虐迫害帕特里克和弗朗西斯·伊夫夫妇的人全部投入到地狱才会罢休,他们会更加害怕。” “这么说太极端了吧。”我说。 “我确实有些另类的幽默感,查尔斯过去也曾就此数落过我。我从来没对他说过,我不相信天堂和地狱。哦,我信上帝,但不是我们常说的那个上帝。” 我当时看起来肯定非常紧张。我不想讨论神学,只想赶快回伦敦,把我的所见所闻讲给波洛听。 玛格丽特又说:“当然,这世上只有一个上帝,但我从不相信他只想让我们遵守原则而不让我们质疑,也不让我们对那些违背原则的人恶言相对。”她又笑了,这次温和了许多,“我觉得上帝的处事之道和我的差不多,但和艾达·格兰斯贝瑞的不同。你同意吗?” 我不置可否地咕哝了一声。 “教会教导人们,只有上帝才有权力审判。”玛格丽特说,“为什么虔诚的艾达·格兰斯贝瑞没向哈里特·西佩尔和那群跟风的乌合之众指明这一点?为什么她把所有的责难都强加到帕特里克·伊夫身上?如果一个人打算标榜自己是虔诚的基督徒,她就应该先遵守最基本的教义。” “看得出,你还在为此事生气。” “到死我都不会消气的,卡其普尔先生。顶着道德的名义,罪孽最深重的人反而指责仅仅犯了小错的人,这难道还不值得愤怒吗?” “伪善是丑陋的。”我同意她的看法。 “另外,也有人说,对真爱来说,什么都不是错。” “关于这一点,我不太确定。假如一个人结婚了——” “哦,关于婚姻的歪理邪说!”玛格丽特抬头看了看客厅墙上的那三幅肖像,对着他们说,“抱歉,亲爱的查尔斯,如果两个人彼此相爱,就算会给教会带来麻烦,甚至有违教义……可是,爱就是爱,不是吗?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么说。” 其实我也不太喜欢。“爱情会带来众多麻烦。”我说,“如果南希·杜安没有爱上帕特里克·伊夫,我就不会在这里调查三起谋杀案了。” “真是一派胡言。”玛格丽特对我嗤之以鼻,“杀了人的是恨,卡其普尔先生,不是爱。永远不会是爱,请保持理智。” “我一直相信,最苛刻的教规才最能考验人的品质。”我对她说。 “没错。但那是在考验我们的什么品质呢?我们会不会轻信他人?也许吧。不动脑子的白痴行为。《圣经》,写满了教规教义,但那也不过是一本由一个人或几个人写的书而已。上面应该写一条醒目的免责声明:‘上帝的旨意,可能被人扭曲或曲解。’” “我必须得走了。”我说,她故意转换话题让我很不舒服,“我要回伦敦去了。感谢您花时间为我提供的帮助,对我们意义很大。” “请你原谅。”玛格丽特送我到大门口,“除了安布罗斯和墙上的查尔斯,我从未对谁这般袒露心扉。” “这么说来我太荣幸了。”我说。 “我一生都在恪守那本沾满灰尘的旧书里的教导,卡其普尔先生,所以我才深知那么做有多么愚蠢。每当看到相爱的人置警示于不顾,不该相见却偏偏约见,我就会……非常钦佩他们!而不管是谁杀了哈里特·西佩尔,我也钦佩这个人。我情不自禁。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能容忍谋杀,我不会。好了,你走吧,不然我还会继续说下去的。” 在回王首旅馆的路上我暗自寻思,聊天真是件奇怪的事情,能带你到任意一个地方。但你会在距离起点千里之外的地方被扔下,而且找不到回去的路。我脚下不停地走着,玛格丽特·恩斯特的话一直在耳边萦绕:“甚至有违教义……可是,爱就是爱,不是吗?” 走进王首旅馆,我大步走过呼呼大睡的沃尔特·斯图克里和挑衅地看着我的维克多·米金身边,径直上楼收拾行李。 我赶上了下一班开往伦敦的火车,车一开出站我就高兴地和格勒霍林道了别。尽管能离开村子我很开心,但我还是很想和安布罗斯·弗拉沃德医生谈一谈。如果我告诉波洛我对玛格丽特·恩斯特发过誓,他会怎么说?他肯定不赞成,接着数落一番英国人和我们糟糕的幽默感。而我,毫无疑问,只能低着头,不停地嘀咕着道歉的话,却不能把真实想法说出来。我认为如果尊重许下的誓愿,就会获取比预想的还要多的信息。给人们留下你不会勉强他们说话的印象,结果往往会令人吃惊,他们会在合适的时候接近你,把你想要的答案告诉你。 我知道波洛不会赞成我的看法,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但既然玛格丽特·恩斯特连上帝都不赞同,我就是偶尔与赫尔克里·波洛有些分歧也无不妥。他要是想调查弗拉沃德医生,就自己去格勒霍林,亲自找他谈去吧。 但我希望没这个必要,南希·杜安才是我们该关注的人。还有确保珍妮的人身安全——假如她还活着。我现在真后悔当初排除了珍妮有危险的可能性。如果我们真的救了她,那功劳全都属于波洛。如果我们圆满地侦破了布劳克斯汉酒店的三尸命案,功劳也都是波洛的。官方来说,在苏格兰场内部,功绩可能会记在我的名下,但大家都清楚那是波洛的,不是我的。确实,而且多亏了我的领导们也知道波洛参与破案的事,因此他们才让我按自己的想法来——或许该说按我的那位比利时朋友的想法来。他们相信的不是我,而是大名鼎鼎的赫尔克里·波洛。 我突然在想,如果不是事后的功绩会全部归到波洛身上,我还会不会喜欢这种完全独立办案的方式,但还没想出个答案,我就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这是我第一次在火车上做梦。我梦见所有人都在谴责我,为了一件我没做过的事。在梦里,我还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墓碑,我的名字代替了帕特里克和弗朗西斯·伊夫夫妇,下面还刻着那首“流言蜚语”十四行诗。在墓碑下方的地上,有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属,我知道那是一枚刻着我名字首字母的袖扣,一半埋在土里,一半露在外面。火车抵达伦敦站时我醒了,一身冷汗,心脏几乎要在胸腔里爆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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