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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生命的成长不是量的累加,而是质的纯化做人:王阳明心学的真正传习 作者:费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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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哪种修行,不管是拂拭灰尘,还是“本来无一物”,这些修行导向的终点,都是把纯粹性看作是生命最重要的质地。 王阳明在和陆澄的谈话中,将“纯粹性”用米作了比喻。 陆澄问:“圣人能应变无穷,莫非事先做过准备?” 陆澄问:“怎样才能做到‘惟精’‘惟一’呢?” 王阳明说:“‘惟一’是‘惟精’的目的,‘惟精’是‘惟一’的功夫,并非在‘惟精’之外又有一个‘惟一’。‘精’的部首为‘米’,就以米来打比方吧。希望米纯净洁白,这便是‘惟一’的意思。如果没有舂簸筛拣这些‘惟精’的功夫,米就不可能纯净洁白。舂簸筛拣这些‘惟精’的功夫,其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让米纯净洁白。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都是为了获得‘惟一’而进行的‘惟精’功夫。其他的,比如‘博文’是‘约礼’的功夫,‘格物’‘致知’是‘诚意’的功夫,‘道问学’是‘尊德性’的功夫,‘明善’是‘诚身’的功夫,除此而外,并无另外的解释。” 另一次和蔡希渊的谈话中,王阳明将“纯粹性”用金子作了比喻。 蔡希渊问:“通过学习可以成为圣贤,但是,伯夷、伊尹和孔子相比,在才力上终究有所不足,却同样被称为圣人,为什么呢?” 王阳明说:“圣人之所以为圣人,只因他们的心纯为天理而不夹杂丝毫私欲,犹如精金之所以为精金,只因它的成色充足而没有掺杂铜、铅等。人到了纯粹天理的境界才成为圣人,金子到了足够的成色才成为精金。然而,圣人的才力,也有大小之分,有如金的分量有轻重。尧、舜如同万镒重的金,文王、孔子如同九千镒重的金,禹、汤、武王如同七八千镒重的金,伯夷、伊尹如同四五千镒重的金。才力各不相同,但纯为天理的心相同,都可称为圣人。 “这就仿佛金的分量不同,而只要在成色上相同,都可称为精金。把五千镒放入万镒之中,成色是一致的;把伯夷、伊尹和尧、孔子放在一起,他们内心纯是天理是一样的。之所以为精金,在于成色充足,而不在分量的轻重。之所以为圣人,在于合乎天理,而不在才力大小。因此,平常之人只要肯学,使自己的心纯为天理,同样可成为圣人。比如一两精金,和万镒之金对比,分量的确相差很远,但就成色足而言,则是毫不逊色。 “‘人人都可以成为尧、舜’,根据的正是这一点。我们普通人向圣人学习,不过是去掉私欲而存养天理罢了。好比炼金求成色充足,金的成色相差不大,锻炼的功夫可节省许多,容易成为精金。成色越差,锻炼越难。人的气质有清纯浊杂之分,有平常人之上、平常人之下之别。 “对于道来说,有的人生来就知道天下通行的大道,从容安然地实现天下的大道;有些人是靠后天的学习努力,不断地提高自己,最终能悟出有利于自己的行为方式。资质低下的人,必须是别人用一分力,自己用百分力,别人用十分力,自己用千分力,最后所取得的成就是相同的。 “后世的人不理解圣人的根本在于合乎天理,而只努力在知识、才能上力求做圣人,以为圣人无所不知,无所不会,只需把圣人的许多知识才能一一学会就可以了。因此,他们不从天理上下功夫,白白耗费精力,从书本上钻研,从名物上考究,从形式上模仿。这样,知识越渊博而私欲越滋长,才能越高而天理越被遮蔽,正如同看见别人有万镒的精金,不去从成色上锻炼自己的金子,却妄想在分量上赶超别人的万镒,把锡、铅、铜、铁都夹杂进去,分量是增加了,但成色却愈低下,炼到最后,不再有金子了。” 不久,王阳明在和另一个学生的谈话中,再一次解释了金子这个比喻。 德章说:“先生曾经用精金来比喻圣人,用分量的轻重比喻圣人才力的大小,用锻炼比喻学者的功夫,这个比喻很深刻。只是先生您说尧、舜是万镒,孔子是九千镒,我还是觉得有疑惑。” 王阳明说:“你这又是从外在形式上起的念头,所以就会替圣人争分量轻重。如果不是从外在形式上着眼,那么,尧、舜万镒不为多,孔子九千镒不为少。尧、舜的万镒也就是孔子的,孔子的九千镒也就是尧、舜的,彼此之间本来就没有区别。之所以称为圣,只看精一(质地),不看数量多少。只要心里同样纯为天理,便同样可称之为圣。至于力量气魄,又怎么会完全相同呢?后世儒者只在分量上比较,所以陷入功利的泥潭中。如果摆脱比较分量的分别心,各人都在自己的力量精神上尽力而为,只在此心纯粹天理上下功夫,就能人人自我满足,个个圆满成就,大的成就大的,小的成就小的,不必外求,一切都在自心具备完满。这就是实实在在、明善诚身的事。后世儒者不理解圣学,不懂得从自心的良知良能上体认扩充,却还要想去知道自己不知道的,想去把握自己不能把握的,一味好高骛远。不知道自己还是桀、纣的心,却动不动要做尧、舜的功业,怎么行得通呢?终年劳碌奔波,直至老死,也不知到底成就了什么,真是可悲啊!” 王阳明这番话说明,做人不是在数量和形式上下功夫,而是要在质地上下功夫。 做人,不是比赛谁活得更长久,而是看谁活得更有意义,更有趣味。 我们很容易在生命之上不断累加多余的东西,但生命的成长不是一个量的简单累加,而是质的不断纯化。就像王阳明说的,一切行为只是纯为天理;就是法国作家薇依说的,唯一的力量就是纯洁、不掺杂质。 而米开朗琪罗有一个更形象的说法:“给我一块石头,把多余的部分去掉,就成了美丽和谐的雕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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